林貴妃毫不避諱，道：“何友松冥頑不靈，不肯招供，現下還關押在大牢中，等候發落。”

說得如此輕巧。

此此景，容不得傅棠梨退，挑了挑眉，語氣溫和，卻挾帶鋒芒：“可憐無辜者無妄之災，所謂人證，不過如此，貴妃提早備下了，我確實無以應對，若貴妃能給我一二日工夫，我必然也能尋出七八十個證人來，可指證貴妃與外人私通茍且，貴妃信嗎？”

“太子妃慎言。”元延帝冷冷地發話。

這就是圣意。

傅棠梨手腳冰冷，一顆心直直地心沉了下來，抿了。

林貴妃輕笑了一下，斜斜瞥了傅棠梨一眼：“太子妃巧言令，可惜也翻不過天去，且不論人證如何，本宮請問諸位，淮王素來清高孤僻，平日便是對太子也不見得親近，那天夜里，太子妃落渭水，他為何舍去救，難道不是懷有私心嗎？甚至淮王星夜奔赴咸，恐怕為的也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吧？”

趙元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自看了一眼傅棠梨。

的面容蒼白而沉靜，似草木之脆、又似金之堅，此時眉目低垂，就站在趙元嘉的邊，兩個人靠得太近了，趙元嘉似乎覺到的袖在抖著，微不可察。

過往種種片段，如同千軍萬馬呼嘯而來，撞得趙元嘉不知所措，他在心中模糊地掠過一個念頭，那一瞬間，令他骨悚然，但旋即，他又把這種念頭生生地下去了，終究還是踏前一步，攔在傅棠梨的面前，對林貴妃斥道：“皇叔對孤向來關，不須你挑撥離間！”

“太子。”元延帝目沉，語氣飽含危險，“貴妃替朕問話，爾安敢無禮？”

趙元嘉的張了張，臉憋得通紅，攝于帝王之威，他不敢再出聲，恨恨地別過臉去。

傅棠梨抬起臉，環顧周遭，目在某個地方微妙地停留了一下。

殿上金燃香，青煙須臾，令人恍惚。趙上鈞漠然地站在那里，容姿清冷，仿佛疏離于人世之外，隔著沉沉的天，誰也無法分辨他的神。

傅棠梨垂了眉眼，對著龍座上方的元延帝拜了一拜，姿態婉順，不不卑：“兒曾問當日事，落水時，太子在場，皇叔亦在場，太子不能救，若皇叔亦不救，兒斗膽，敢問父皇，趙家兩個男兒在場，竟要眼睜睜看著家中眷去死嗎？”

元延帝沉默半晌，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并沒有說“是”或者“否”，他只是一個仁慈的帝王，無意苛責淮王與太子妃，他不過是想替太子明辨曲直，又或許是被林貴妃所蒙蔽，誰知道呢，總之今日之事，已經全權由林貴妃出面置，林貴妃那邊咄咄人，與他并無干系。

林貴妃不再與傅棠梨逞口舌之爭，索快刀斬麻，對大理寺卿曹升發問：“曹大人，若淮王與太子妃罪行屬實，該何

刑罰？”

曹升不安地看了看元延帝，又看了看淮王，兩者均無任何反應，他只能著頭皮，肅容回道：“依大周疏律，通者，男各徒兩年，婦有夫者，再加一年。”他頓了一下，說得有些艱難，“而者，屬十惡之條，死罪也，親族長輩可殺之。”

“哦，是這樣啊。”林貴妃勾起角，輕蔑地笑了笑，倏然轉為厲，“太子妃，你還不認罪？”

“我無罪，有何可認？”傅棠梨如是回道。記不得從前事，在永壽時才會被玄衍所欺，在得知真相之后，就斷然離開了玄衍，何錯之有？此事問心無愧，神坦然。

此時安王再上前：“此事大為蹊蹺，固然有人指證種種疑點，但太子妃所辨，并非毫無道理，更何況中牽扯淮王。”

他對元延帝躬下去，誠懇地道，“陛下素來仁厚，對淮王更是護備至，請陛下三思，這種違逆人倫的大罪，豈可輕易斷論，依老臣之見，還是讓曹大人把這些證人帶回大理寺，仔細審訊才是。”

元延帝以袖掩面，似痛苦難決：“五郎，朕之皇弟，天潢貴胄，本應萬民尊崇，如今在這些下等人口中，卻了禮義淪喪之輩，倘使此事發至大理寺，令他人聞及，乃至傳于朝野上下，朕拿什麼面見文武百、見天下庶民？”

安王默然。

林貴妃莞爾一笑，聲稟道：“陛下勿憂，臣妾自會打理清楚，斷不使陛下為流言所困。”

抬手，指了指下方跪著的三個人，漫不經心地道：“民告者，如子殺父，按律坐笞五十，且狀告親王，冒犯皇族，罪加一等，令杖五十，帶下去。”

殿中千牛衛應諾，隨即上前。

這般形下，杖五十，必死無疑，滅了這三人的口，保存皇家的臉面，這是元延帝對淮王的恤。

那三人驟然驚呆，尤其李復，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目眥裂，驚恐地嗥起來：“不、不、娘娘、明明說……”

林貴妃早有提防，迅速做了一個手勢。

千牛衛士兵飛快地將三人的捂住，按在地上，不顧他們的掙扎扭，如同拖死狗一樣，很快拖了下去。

林貴妃轉過來，慢慢地將目落定在傅棠梨上，微笑著，輕聲細語，卻滿含惡意：“太子妃仙姿玉貌，兼弱質纖纖，失蹤多日，流落民間，個中形如何，無從追究，才使得流言蜚語四起，今日疑為淮王，明日或是他人，悠悠眾口不能盡封，如此名節，豈堪配太子？”

安王的眉頭地皺了起來，待要說幾句，被曹升從后面拉住了袖，他看了趙上鈞一眼，躊躇了一下，把閉上了。

林貴妃盯著傅棠梨，如同毒蛇盯住了的獵，出一種殘忍的惡意，口中對著傅棠梨說話，眼睛卻轉向趙上鈞。

“你若認罪，如實招供，本宮網開一面，可從輕發落，饒你命。”一字一句，說得又輕又慢，像是在著什麼，“若不然，以論，其罪當誅，你可考慮清楚了？”

淮王若不俯首認罪，太子妃就是死路一條，原來今日種種，皆由此而起。

傅棠梨心下明了，至此已無言可辨，搖了搖頭，清晰地道：“貴妃若執意置我于死地，我不能拒，但若要我認下烏有之罪，那斷斷不能。”

“好！”林貴妃點了點頭，抬起手來，招了招：“拿過來。”

有監弓腰低頭，奉金盤以上，金匱上置著三樣東西，一截白綾、一壺酒、以及一柄匕首。

第61章 淮王當眾斬殺林貴妃

傅棠梨的瞳孔驟然收,一瞬間像是被人掐住了咽一般，呼吸凝滯。

趙元嘉大驚，慌慌張張地把傅棠梨拉到后去,攤開雙臂,護住：“兒臣敢用命擔保,二娘不是那種人。不會做對不起孤的事，兒臣信，父皇、父皇，您不可偏聽偏信，兒臣、兒臣懇求父皇開恩！”

元延帝保持沉默，著趙元嘉，也著傅棠梨。

他平日面目和,多總是帶著笑意,如今線昏暗,的水氣和沉香的煙氣一起彌漫,如同虛空升起的迷霧,他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無聲地俯視著大殿上的一切，角壑的紋路顯得愈發明顯,郁而寡淡。

連趙元嘉都覺得他陌生：“父皇！”

元延帝什麼話都沒有說,不過擺了擺手。

兩個千牛衛上前,執住趙元嘉的雙臂，強行將他拉開了：“太子殿下，恕罪。”

“不、該死的！放開孤！孤你們放開，聽見沒有！”趙元嘉憤怒至極，掙扎著咆哮起來。

林貴妃步步近傅棠梨，微笑的模樣,艷而嫵，說話的聲音又輕又：“好了，什麼都別說了，還是請太子妃上路吧。”

監跪倒在傅棠梨面前，雙手高高地托起金盤：“恭請太子妃上路。”

憤怒和恐懼同時朝傅棠梨席卷而來，如同平地卷起千重浪，波濤洶涌，心臟劇烈地跳著，撞擊著腔，轟轟隆隆，咬牙關，掂量著自己的手勁、估著與林貴妃之間的距離，緩緩地抬起手，向那柄匕首。

林貴妃就站在傅棠梨的面前，的上帶著牡丹花的香氣，馥郁而雍容，直撲傅棠梨的鼻端，靠得很近，傅棠梨能夠清晰地看到細長的、青黛的眼線，從眼角高高地挑起，冷酷而艷麗。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好……

傅棠梨屏住呼吸，一把抓住了匕首。

“不、你們不能這樣！”趙元嘉聲嘶力竭，“二娘！”

千牛衛幾乎要按捺不住趙元嘉，七手八腳地拖著他：“太子、太子稍安勿躁、您冷靜……”

“夠了！”一聲斷喝倏然響起，低沉而威嚴，過了這一片紛。

傅棠梨的手抖了一下。

殿上諸人的目紛紛轉向趙上鈞，神各異。

趙上鈞緩步而行，走到傅棠梨的面前，他的神依舊是冷漠的，朝出手去：“給我。”

儼然不可違逆。

傅棠梨沉默了一下，低下了頭，倒持匕首，雙手奉予趙上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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