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著傅方緒的神，繼續道：“我將銀礦還韓家，自然有我的用意，這其中的好大了去，眼下我不便明言，來日祖父便知方曉，這天底下的道理都是一般，一份價錢一份貨，我斷不會做虧本買賣。”

這一番話娓娓道來，有幾分虛實旁人也未可知，至給傅方緒鋪了一個臺階，請他下來。

傅方緒瞇著眼睛，沉默半晌，聽聞此次傅棠梨回京，乃渭州大將霍青山親自護送，可見西寧伯府對很是看重，這當口，若傅家與傅棠梨翻臉，那只會平白讓韓家撿了便宜去，十分不劃算。

老頭子變臉如翻書，十分迅速，忽又展一笑，嘆道：“你這孩子，怎麼說，祖父只是擔心你年不更事，被人哄騙了去，若說你懂得個中厲害干系，自己能夠安排妥當，祖父何嘗不能放心。”

他捋著胡子，慈祥地道：“說到你的嫁妝，你盡管放心，該你的，家里一分都不會短你的，你嫁東宮，亦是傅家的面，除了你生母原先從韓家帶過來的嫁妝、府里的公賬、祖父另有己給你，包你滿意就是。”

言至此，也沒有再多的話說。傅棠梨和祖父又客氣地寒暄了兩句，便告退出去了。

……

回到房中，婢服侍傅棠梨沐浴更，還沒來得及坐下歇一口氣，那廂楊氏又過來了。

“雀娘這段日子不見，仿佛又清減了些，我聽說你今兒回來，特意一早就廚下燉了人參湯，待會兒端來，你多喝些，好好補補子。”楊氏和傅之賀一般，堆著一臉的笑意，殷勤備至。

傅棠梨禮數周全地道了謝。

“還有樁事兒，正要和你商量。”楊氏客套過后，話鋒一轉，迫不及待地道，“方才老太爺人過來囑咐我，抓把你母親留下來的嫁妝理一理，再多添些，好讓你帶東宮，但是，雀娘，你要知道，如今燕娘的婚期也安排上了，我一個人兩頭顧，難免顧不周全。”

傅棠梨車馬勞頓，實在累了，半閉著眼睛，懶懶地靠在

椅背上，一言不發，聽楊氏說話。胭脂俯著子，半跪在邊，替干頭發。

楊氏語氣愈發親昵：“好孩子，你是個大氣的，依我說，那些大宗的地契、家什擺設我先整上，其他的首飾皿什麼的，或有零星缺，待我們日后慢慢補，還有你母親當日帶進門的一萬兩銀，在自己手上用了不，這兩年，你的花銷也大，得空你和我一起對對賬目，也還剩下許多，終歸都是你的。”

傅棠梨了額頭，簡單地道：“黛螺，送客。”

黛螺早就聽不下去了，往前一步，幾乎懟到楊氏的面門：“三夫人，您請。”

這些年來，楊氏手里握著韓氏的嫁妝，傅之賀不管，連傅棠梨從渭州回來，也從未提及此事，視為理所當然，既如今傅家姐妹兩個都要出嫁，自然要多補自己的兒，正想了一肚子說辭，被這一下全部堵死了。

面上掛不住，悻悻然道：“雀娘，天地良心，我打自嫁傅家，照料你父親，替你母親打理那些個田莊鋪子，做事辛辛苦苦、明明白白，你大可人去查，你這模樣，仿佛我虧欠了你似的，這可真是笑話。”

胭脂利索，一邊伺候著傅棠梨，一邊還能上兩句：“三夫人放心，我們夫人的嫁妝單子，當日老夫人抄錄過一份齊全的，到娘子手里，笑話不笑話的，我們核對以后才知道，您說，是與不是？”

楊氏當即變了臉：“雀娘，你竟容下人這樣和母親說話嗎？"

恰在此時，傅全飛似也地來報：“二娘子，宮里來了人，皇后娘娘知道您回來了，接您進宮說話，您快收拾一下。”

傅棠梨心下一沉，慢慢站了起來。

第47章 太子大婚，淮王趕到

黛螺立即撇下楊氏,吩咐小婢子們忙碌起來，為傅棠梨換上素錦廣袖大衫，覆金繡寶相花長披帛,腰間飾以白玉佩環,頭發盤高髻,了一只珍珠花樹步搖，既高貴又端莊。傅棠梨天生妙麗，不需施鉛，只在上點了絳紅的口脂，之便已是灼灼若桃夭。

皇后邊的尚儀已經走了進來，這位尚儀早先來過傅府，曾經教導傅棠梨宮廷儀禮,算是半個人,此時看見傅棠梨,含笑點了點頭：“傅娘子的氣度越發好了。”

傅棠梨神溫恭,垂首致意,隨尚儀同去。

臨走前，略一頓足，回眸瞥了楊氏一眼,輕描淡寫地道：“母親知道我要往何等去,欺瞞我的代價您將來付不起,我看，您還是趁早把該補的都補齊了才好。”

楊氏怔了一下，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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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珠簾低垂，爐中焚翠云龍翔，香霧如云，座屏以鸞為紋,宮人持長尾羽儀扇立于階下，莫不屏氣斂息。

沈皇后出高貴，從晉王妃做到皇后尊位，步步走穩，凡事講究規矩，宮殿中制式嚴謹，不容僭越，故而，對傅棠梨這般貞靜守禮的郎十分賞識，眼下見傅棠梨的裝扮大氣得，既貌又端莊，心下更是滿意，但是說出口的卻是責備的言語。

“二娘很不該貪玩，大老遠地去什麼渭州，依本宮看，你若留在長安，一心一意侍奉太子左右，也不至于狐子趁虛而，勾引太子了規矩，貽笑大方。”沈皇后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啜了一口茶，順帶看了旁邊的趙元嘉一眼。

傅棠梨垂手立于沈皇后前，不敢坐，低了眉目，應道：“是，誠兒之過，兒惶恐。”

年輕的郎說話的聲音溫婉寧靜，如同春風拂面，人縱然有滿肚子火，也不由自主地消了大半。

趙元嘉正與林婉卿纏綿中，臨時被沈皇后喚了過來，心中本來不耐，此時也不好發作到傅棠梨頭上，只得道：“此事乃兒臣置不周，壞了林氏的名節，若是不管不顧，只怕要人恥笑孤沒有擔待，眼下事也了結了，母后不必再提，也不必遷怒二娘，又不曾做錯什麼。”

傅棠梨沉默了一下，輕輕地道：“若論起源，我難辭其咎，只因我容姿不顯、生木訥、向不討殿下所喜，愧對圣上及皇后娘娘的恩典，若太子……”

“二娘！”沈皇后和趙元嘉難得母子默契，竟同時出聲，阻住傅棠梨繼續往下說。

”咯噔“一聲，沈皇后重重地放下了茶盞，瞇起眼睛，慢慢地道：“你在擔心什麼？你和太子的婚事，是圣上欽定的，太子為人子、為人臣，他自然是聽圣上的意思，怎麼會有異議呢？”

太子都不能違逆圣意，何況傅棠梨乎？

傅棠梨沉默了一下，藏在袖子中的手指蜷了起來，死死地掐住了掌心。

趙元嘉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煩悶，他板起臉，冷冷地道：“孤又不曾嫌棄你，你何必自貶，左右不過是個承徽的分位，很不算什麼，你何至于為了這個和孤置氣？”

短短一瞬間，傅棠梨心中百轉千回，方才一句試探，已屬僭越，勢如此，半點由不得人，絕無轉圜的余地。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忽又淡淡一笑：“我和殿下置氣什麼？殿下不惱我便是極好的，區區一個承徽，我何嘗放在眼里。”

提起林婉卿時，那種清高而傲慢的語氣，讓趙元嘉覺得很不對味，趙元嘉替林婉卿心疼了一下，但很奇怪，趙元嘉又覺得仿佛本來就該如此。

他生出了些須微妙的不悅，但又并非完全是惱怒，只是不痛不地道了一句：“你向來口是心非，這話，孤聽著是不太信的。”

“殿下對我見頗深，令我不安。”傅棠梨溫和地應道，然而眉目淡雅，并無半點不安的態。

“二娘不須理會他。”沈皇后又恢復了和藹的神，好似不經意地又閑聊了幾句：“你出名門，祖父在圣上面前是得用的重臣，父親又封了侯位，這樣的人家教出來的郎才人放心，太子年輕，如今不懂事，你們親后，你多教教他就好。”

此又提及傅氏長輩，無非也是威懾之意罷了，傅棠梨豈能聽不出來，的語氣更加溫順：“是，娘娘的教誨，兒記下了。”

沈皇后忽又笑了起來：“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二娘還這麼拘謹作甚？今兒你過來，其實是因著織染署新近呈上來幾匹雀金繡緞，正兒八經用了孔雀羽和翠鳥翎織的，本宮瞧著你這樣年輕的小娘子十分合適，你拿回去做羅穿穿也好。”

敲打過了，自然也需得安一二。

宮人捧上了兩匹雀金繡緞，這種料子以赤金為經線、珍禽翠羽為緯線，糅合織就翠云，隨影而變換彩，呈百鳥態，似天云霞，奢華無比。

傅棠梨不聲，謝了恩典。

沈皇后抿笑著，意有所指：“二娘平素打扮太過素凈了，然則做了太子妃，該有排面還是要拿出來，不能別的什麼人越過你去，這雀金繡緞，太子前兒還管本宮討要，本宮沒給他，有些人呢，就是不知道分寸，本宮不去說，二娘，本宮信你，日后定然能把太子的院打理好，不小人興風作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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