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郎夜里說話還沒說夠?一大清早的急什麼。”苑芳還是沒忍住嘀咕了兩句,施令窈的臉騰一下便紅了,趕在惱了自己之前,苑芳果斷先出了浴房,“我去瞧瞧灶上的白粥熬好了沒,銀盤,去伺候娘子梳發。”
銀盤噯了一聲,進了屋,卻沒見到人,心里一,就看見施令窈慢吞吞地繞過屏風,從浴室里出來了。
施令窈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銀盤給梳頭發。
銀盤一武藝絕佳,手上作十分靈活,沒多久便取代了綠翹的位置,平日里沒事便琢磨著給梳些新發式。
“均晏和均霆已經去太學了嗎?”
銀盤點頭:“今兒兩位小郎君起得早,晨練的時候正好遇上大人出門,說了幾句話。”
那倆小子年輕壯,昨夜里噸噸灌了兩杯山楂甘草茶下去之后就沒事了,今早上活蹦跳地去了太學,知道他們阿娘難了大半宿,他們還有些愧疚,想留下來照顧。
只是都被大人給否決了,一邊推著一個出了門。
施令窈想象到大寶小寶一臉別扭地被他們阿耶推著出門的場景,忍不住莞爾。
昨夜謝縱微替過位之后,肚腹舒暢了許多,但那難滯悶的覺實在太難,施令窈老實地喝了一碗白粥,聽綠翹說任家來人了,眼睛一亮,知道是托任瓊崖買的那些香料到了。
離謝縱微生辰只有四五日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施令窈一面想著,一面往東廂房走去。
一頭扎進了香堆里,連午膳都是苑芳端過去才草草對付幾口,苑芳心疼了,老實說,覺得就算娘子只是繡了一片葉子送給阿郎,他也會很開心的。
看著施令窈全神貫注,滿臉認真的模樣,苑芳又舍不得打擾,給端了盞沉香水放在一旁,叮囑別太辛苦,記得讓眼睛歇一歇,絮叨了半晌,施令窈挽住的手,親自將送了出去:“好苑芳,我知道了,你可別再念了,待會兒我又要配錯分量。”
看著迫不及待又要返回桌案后調試香的影,輕盈翩躚,像一只奔向春日采的蝶,苑芳幽幽地嘆了口氣,忽地明白了大不中留的心。
……
昌王自個兒死得干脆利落,但他留下的一堆爛攤子卻還要人幫著收拾。
“嘖,昌王還真是有門路,有這麼多火藥火……”也就是秦王出現得太令人意外,昌王一時失了優勢,跟隨他宮的那些衛兵手里的火沒有用武之地,不然以這些火的分量,炸平飛鴻殿不是問題。
昌王妃有著應提供報的功勞,又主上奏疏陳,請求建平帝褫奪的親王妃尊位,與夫同罪,寧庶人之苦,但建平帝格外開恩,將昌王府留給與小郡主居住,一切待遇照舊,
曾追隨昌王的員抄家流放,有的被扯陳年舊案之中,被打大牢等著繼續審問,一時間大理寺與京兆尹都忙得不可開。
任瓊崖得了示意,帶頭出錢出力,恢復筠縣水災中被毀的航路,汴京停滯了一段時日的水運重又繁榮起來,先前籠罩在汴京老百姓頭上的烏云緩緩撥開,大家臉上又都出了笑容。
吳王府終于不再被臭蛋爛菜葉子的味道籠罩了,吳王竟還有些不習慣。
只是眼前的重點不是這個。
“什麼?!”吳王嚯得一下站起,力道之大,袍角把桌幾上的茶盞撞到了,啪的一聲,剛沏好的茶濺了一地,”父皇在民間還有一個兒子?老二,你莫不是特意來我府上說笑話的吧?”
話是這麼說,但看著吳王的神,安王就知道了,他心里也信了個七七八八。
“我騙你,在這事兒上騙你能得什麼好?”
安王擺了擺手:“過兩日就要下旨了,等人回來了,不得要重新序齒。哈,走了一個傻子四弟,這會又來了個民間珠……”
吳王心急如焚,既為老二突然靈通起來的耳目而忌憚,又為建平帝此舉背后的深意而后心發涼。
老三才死,父皇就迫不及待地迎另一個親生兒子回宮。君心似海,他老人家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這些在他膝下長大的兒子,就那麼讓他瞧不上眼嗎?
……
親迎皇子回汴京的活兒落到了李緒頭上,因著他明日便要離京,前往通州接落在外的天子脈回京,施母便想著讓一大家子好好聚一聚,既是澄清先前的誤會,也好替大婿熱熱鬧鬧地踐行一場。
這日,謝均晏與謝均霆一出太學,便看見銀盤站在馬車前,車輿里的人似有所,淡黃的車簾一,出一張芳姝明的笑臉。
雙生子眼前一亮,腳下的步伐不免變快了許多。
“阿娘,您怎麼來接我們了?”
這種緒不能說是寵若驚,因為阿娘平日對他們就很好,但看到等在太學門口接他們一起回家,那種空前的滿足與高興還是讓向來儀范清冷的年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兄長角上揚的弧度太明顯,謝均霆疑心自己用手指頭去,都不下來。
“今晚去你們外祖母那兒一起吃飯,反正總要有人過來和你們說一聲的,左右我今日的事忙得差不多了,正好過來接了你們一塊兒過去。”施令窈從角落的斗柜里拿出杯盞,給他們各倒了一盞紫蘇水,又指了指桌幾上的點心,“先吃點兒墊墊肚子吧,你們阿耶和大姨夫估計還有一會兒才能出宮,別著肚子等。”
兩碟點心,一道是謝均晏吃的松黃餅,一道是謝均霆吃的糖桂花蒸栗子糕。
雙生子乖乖點頭,馬車緩緩駛,施令窈托著腮看著他們,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謝縱微會不會喜歡送的生辰禮。
親三載,送了他兩次禮,一次是玉佩,一次是手帕,貴重之不能讓他展,那張親手繡的手帕也沒能讓他出個笑臉。
這一次他若再敢裝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樣,施令窈攥著手帕,可再也不會費工夫給他準備勞什子驚喜了。
馬車原本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了下來,施令窈下意識往前栽去,謝均晏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的肩:“阿娘,沒事吧?”
施令窈搖了搖頭,不快地掀起簾子往外一瞧。
“謝夫人,我家主子有請。”
第84章
一張清癯微黑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施令窈皺了皺眉,自上次被昌王的人強制別停了馬車之后,更討厭這種舉。
有什麼事不能大大方方地下帖邀約, 非要用這種當街停的法子來攔人?
“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 我今兒忙著呢,不得空見你家大人。”施令窈說完,冷冷睨了那人一眼,就要讓車夫繞開他們。
那人面微變,自報家門, 說自己乃是鄭公門下的人,施令窈也仍是一副無于衷的模樣:“銀盤,走吧。”
銀盤噯了一聲, 跳上去和車夫并肩而坐, 崔三,也就是先前騎馬擋住們馬車的人眼神微沉,單從銀盤跳上馬車的作便能看出來是個練家子, 且功夫極好。
尋常世家大族的夫人出門, 邊陪著的都是丫鬟婆子,耗費心訓練出來的暗衛, 都是跟在家里男人邊的。
看來謝縱微還真如傳言中所說的那般, 很重視他的發妻。
崔三跟在鄭公邊多年, 早看慣了那些位高權重之人背后的模樣,難得見到一個有從一而終苗頭的, 起先到的不是佩服, 而是狐疑。
只怕是要借著這陣好名聲給自己鍍金的吧。
跟著崔三一塊兒來的人見那輛馬車駛遠了,有些不解:“三哥,咱們沒將人帶回去, 鄭公怪罪下來可怎麼辦?”
崔三橫了他們一眼,要不怎麼說他能當頭兒,他們只能當他當手下呢。
“蠢貨,那是謝縱微的夫人,別人不愿意,我們還能強綁人回去?”崔三一臉恨鐵不鋼,“今兒鄭公讓咱們來,只是讓謝夫人心里有個數,回去和謝大人提上一罷了。”
畢竟鄭公一個老頭,和年輕貌的謝夫人有什麼可聊的,鄭公意在他人。
車輿里,謝均霆還在念叨著剛才的事兒:“故作神,神神叨叨,想必不是什麼好人。”
謝均晏也跟著點頭:“阿娘,近來你出門的時候邊還是多帶幾個人吧。銀盤跟著您,我再向阿耶討幾個暗衛。”
見兩個年板起臉,一臉嚴肅的模樣,施令窈不忍駁了他們的一片孝心,點了點頭,只是心里嘀咕,只怕那些人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謝縱微如今所的位置不一般,昌王雖然死了,但還剩下兩個年富力強的親王,更別說大姐夫又要去接一個回來。
誰想籠絡他,想利用他,和大寶他們便首當其沖,不管是披著糖的炮彈,還是迷人眼的富貴,只怕手段都不會。
鄭公……能稱一句‘公’的人,地位自然非凡。
施令窈默默在記憶里翻了好一會兒,想起了,沒出事前的首輔,可不就是個姓鄭的老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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