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縱微輕輕嘆了口氣，舍得這樣潦草地道別，他舍不得。

話本子上忽地投下一道巍峨如玉山般的影。

施令窈似有所覺地抬起頭來，卻正好方便了他作。

瓣相，這個吻帶著綿綿的意，又帶著一點兒來勢洶洶的狠，施令窈不并了。

謝縱微自然注意到了的小作，他離開，還不忘挲著泛著桃花的后頸：“今夜怕是不行了，等明日？”

施令窈綿綿地踹了他一腳，自個兒翻了個，埋在枕上不愿再看他：“快走吧，煩人。”

謝縱微了的頭：“看會兒話本子，我留了侍衛在，安心睡。”

聽得從枕頭間發出的一聲悶悶的好，謝縱微看著趴在羅漢床上，更顯得線條婀娜，惹人眼熱的，頓了頓，大步出了屋子。

屋門被輕輕關上了。

沒一會兒，又響起一陣敲門聲，施令窈一骨碌坐了起來，聽著是苑芳，有些怏怏地垂下眼，讓推門進來就好。

苑芳依言進了屋，見坐在羅漢床上，臉上還殘留著云雨收歇之后似的紅，不由得抿笑了：“大郎和二郎讓我過來問您，還過不過去呢。”

施令窈這才想起，還有兩個孩子正等著呢。

但都這會兒了……

施令窈搖了搖頭：“好苑芳，你替我去和大寶小寶賠個不是，我明兒再陪他們用早膳。”這會兒吃也吃不下，話本子也看不進去。

都怪那個裝的老王八蛋。

……

了夜的紫宸殿遠遠去，像一只蟄伏的巨，懸在廊下的宮燈像是巨半闔上的眼，沉默地看著獵們緩緩靠近它。

謝縱微進了殿，里面已站了不人。

除了閣次輔姚安順，定國公趙庚等幾位重臣也在。吳王被關在王府里，這會兒只有安王在這兒看熱鬧。

謝縱微的目輕飄飄地掠過站在盤龍大柱旁的中書舍人與言諫。

昌王跪在階下，英武臉龐上滿是驚怒與惶恐，卻異常安靜。

但只看坐在座上的建平帝闔著眼，面漲紅，心口起伏不定，大監馮興正跪在圣人面前，替他順呼吸。

可見昌王剛剛也沒喊冤。

“延益來了。”

馮興在建平帝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麼，建平帝睜開眼，眸清明，哪兒有讓太醫院的杏林圣手圍著耗費大半夜才救回來的虛弱模樣。

但沒有人敢直視帝王的眼睛，建平帝坦然，也近乎傲慢地坐在座上，高高地俯瞰著他的臣子。

謝縱微行過禮，站到左側第一的位置，建平帝揮了揮手，大監會意地將秦王府長史鄭六那本冊子遞給了謝縱微：“謝大人，您瞧瞧。”

此時眾人都站著，唯獨昌王跪在一旁，謝縱微一目十行，尚有余心在想，若是阿窈見到昌王這副模樣，定要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他垂下眼，神端肅，殿一時靜得只剩幾道燈花開的聲音，還有建平帝抑不住的咳嗽聲。

頃，謝縱微將折子遞還給大監，沉聲道：“臣記得，秦王殿下出事被毀的那截堤壩，顯慶十八年時重新督造修繕過一次，距今不過三年，饒是今年紜河流域降水頗，水量洶涌，但當地縣令吳英曾隨李大人一同前往盛州治水，頗懂應對水災之策。臣曾翻查過吳英遞上來的折子，其在五月初觀察到今年雨勢有變后，已組織府兵與百姓們共同疏浚塘湖，加固堤壩，以防來日水災忽至時措手不及。”

鄭六連連點頭：“是，謝大人記得沒錯，殿下去往紜河時也曾與吳大人商議過此事，見堤壩穩固，這才放松了警惕，給了小人可趁之機，竟然趁殿下不備，利用火藥炸毀了堤壩，又派了死衛在民眾之中，趁行兇……若非小的悉水，只怕也無法將殿下的冤呈于圣人與諸位大人面前了！”

姚安順輕輕皺了皺眉：“你劍指昌王，可曾有證據？”

鄭六眼神堅定：“是！那群死士之后見局勢了，趁勢逃，小的悄悄從沄河中游回到了堤壩被炸毀的位置，上天庇佑，堤壩上發現了火藥殘余的痕跡，硝石味兒沖鼻得很，卻仍蓋不住另外一松油氣息。堤壩依水而建，賊人若是想順利點燃火藥，自然要選擇燃更佳的油脂作引。”

說著，鄭六目怨毒地看向昌王：“好巧不巧，小的在堤壩被炸毀的碎石中發現了沾染著松油的碎瓷片，底下的印子映得清楚著呢，那分明就是昌王府出來的東西！”

說著，他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看樣子，里面裝著的就是他撿起的那些碎瓷片了。

昌王眼睜睜看著馮興將荷包呈到建平帝面前，心里恨得幾乎要滴，但還是反應極快地抓住了鄭六話里的：“一個印著昌王府徽印的瓶子罷了，算不得什麼，若是誰有心陷害，想從我府上拿走一個不起眼的瓷瓶，不也是易如反掌？”

建平帝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些碎瓷片，揮了揮手，示意馮興讓謝縱微等人也瞧瞧。

昌王卻像是抓住了什麼破局的法子，又急道：“父皇明鑒！自從上次得了父皇教誨，兒臣一直慚愧自修行不夠，能力不足，一心只想著為百姓做些實事，好讓父皇展。怎會行差踏錯，去害我自己的親王叔呢？”

吳王犯了錯，仍在自己王府靜思記過，眼下只有安王站在那兒，見著這一幕便忍不住道：“或許是三弟聽了什麼坊間傳言，一時間錯了主意，才對秦王叔……”

謝縱微與趙庚飛快地對上一個眼神，又撇過眼，眉頭微顰。

昌王等的就是他的好二哥落井下石的這句話！

他膝行兩步，看向高高坐在座上的建平帝，凄聲道：“父皇，大哥因差事出了錯，如今正在自己府里靜思己過。兒臣自問規規矩矩，從不敢逾矩半步，卻也要遭人如此陷害！二哥這話，真是讓人心寒。”

安王愣了愣，看明白了，老三話里的意思，是沖著他來的啊！

安王連忙撲通一聲跪下：“父皇！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可沒有三弟想的那般骯臟，會對自己的親手足親王叔下手！”

臭老三暗示是他下的黑手，想按下他兩個兄弟，為儲君，安王便也將計就計，把黑鍋扣回他頭上去。

一時間殿只剩下兄弟倆來回怪氣的聲音。

“好了！都住。”建平帝平了平氣息，看向跪在庭下的兩個兒子，面疲憊，“秦王，是朕最珍視的手足兄弟。朕從不求你們能得一段兄弟互助的佳話，但手足相殘，是朕最深惡痛絕之事。若是讓朕發現，是誰在秦王出事背后使力……”

他頓了頓，帶著雷霆威嚴的目緩緩掃過眾人，目所及之，只能看見垂下的頭顱。

馮興小心地扶起建平帝往殿走去，只撂下一句：“朕會讓他生不如死。”

“延益，沄河水患一事，便先由你接管置。”

謝縱微頷首應是。

昌王跟其后，鎮定地應了聲是，安王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暗嘆這個臭老三城府越來越深了，面對這般威脅也能面不改。

但昌王知道自己的確無辜。

他是想對秦王下手來著，卻沒有那麼蠢，趕在他要被立為皇太弟的流言越傳越兇之時下手。

這回是誰陷害他？

昌王雖然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他想起不翼而飛的兩個箱籠，心始終是提著的。

建平帝走了，很快有侍上前來要扶起二位親王，卻被安王一手拍開：“滾開些，爺自己知道起來。”

昌王倒是沒拒絕，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袍上沾著的灰，微笑道：“二哥怎地火氣這般大？是心虛，害怕了？”

謝縱微冷冷收回目，不想浪費時間在看蠢人互啄上，側頭對著次輔姚安順道：“隨我去閣一趟。”

姚安順暗暗苦了臉，看來這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了家了。

但見謝縱微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又釋然，首輔家中還有妻乖兒等著呢，他都不慌，那他也不著急。

安王低聲罵罵咧咧地走了。

趙庚正要出殿，卻被昌王住：“我記得定國公出宮的方向與本王是一樣的？不如一起走？”

趙庚搖頭：“臣還有事要理，殿下自便吧。”說完，大步出了紫宸殿，沒一會兒，那道巍峨影便消失在了昌王充斥著翳意味的視線盡頭。

……

施令窈第二日醒來時，見謝縱微正坐在床頭看書，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都沒有察覺到。

謝縱微把話本子放在一旁，本就是打發時間等醒來才看的，這會兒人醒了，他也沒再勉強自己繼續讀這本深得妻子寵的《神醫毒妃：霸道王爺好孕來》。

實在是有些無厘頭了。

“才回來不久，待會兒又要出去，索靠在這兒瞇了一會兒。”

聽著他滿不在意的話，施令窈皺了皺眉：“你這樣折騰自己的子怎麼行？”順勢上那只修長有力的手，謝縱微心中剛剛漾開來，便聽得憂愁道，“本來年紀就大了，還不知道保養，我又沒有翡玉那一手好醫，不能讓你容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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