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那麼大反應?
到底是做了多虧心事啊!
施令窈暗自慨,謝擁熙躲在瑙紅懷里,漸漸反應過來了。
“你是人?”
人才會這麼鮮活,才會自如地走在底下,才會故意嚇。
謝擁熙想通了,但更生氣了。
這會兒反應過來了:“你為什麼騙我你是鬼!你賠我銀子!”
一直籠罩在頭上的云忽然散開,謝擁熙腦子靈了,小命沒有威脅了,開始心痛自己的錢。
施令窈嗤了一聲,親自去拿了大掃帚,準備把這個從前就很討厭的小姑子掃出去。
從前勉強忍一忍,如今連謝縱微的臉都說打就打,還要顧忌?
謝擁熙猶自喋喋不休地罵,鋪子里的郎們都有些反地皺起眉頭,有些怕惹上麻煩的,索不逛了,拉著人就走,一時間鋪子里人了許多。
施令窈的大掃帚還沒招呼到謝擁熙上,就有什麼邦邦的東西狠狠敲上了謝擁熙的背。
“不許欺負我的孩子!”
第35章
那道聲并不是多麼厚重、有力, 甚至因為緒過于激,帶了些讓人擔憂的音,但話里的怒意和偏是那麼濃, 那麼真切, 施令窈手里不自覺一松,大掃帚啪地掉到了地上,砸中了的腳,疼得臉一白。
但正是這痛意真真切切地提醒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阿耶, 阿娘,阿姐……”
施令窈猛地沖上前去,大掃帚被急切的步伐踹飛了一截, 正好撞到謝擁熙上, 痛得又是嗷地一聲尖。
施令窈現在哪里顧得上。
眼地在三個至親的人之間看了看,恨不得自己也像話本子里的蓮藕小仙人一樣長出三頭六臂,這樣一來, 就能同時把們抱進懷里了。
“阿娘……”
老婦人頭上的白發太多、太刺眼, 施令窈鼻尖涌上一強烈的酸之,趕在眼里積起淚水太多, 徹底模糊的視線之前, 撲上前去, 卻又不敢太用力,只輕輕地擁抱住那個殷殷著的老婦人。
施令窈閉著眼, 把臉深深埋進母親的懷抱里, 汲取著的溫度與暖意,鼻間彌漫著的氣息不再是悉的沉水香氣,常年浸在藥罐里一般的味道太過苦, 也太過沉重,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碎了山間最酸最苦的果子,水滴落在間,有哽咽的意飛速膨脹,幾乎說不出話來。
施令窈能做的,就是拼命把的面頰往母親的懷抱里鉆,像小時候那樣,那個時候阿娘仍然年輕、麗,會用那雙能琴能繪畫的手輕輕地仍有些微黃的髻。
好想回到那個時候。
甫一見到最親的人,只一眼,施令窈的視線就被迅速累積的淚水模糊了許多,但阿娘的憔悴與病弱,又豈是朦朧淚水能夠遮擋的呢。
“阿娘,對不起,對不起……”施令窈埋在母親懷里,滾燙的眼淚滲重重衫,施母閉了閉眼,想要像從前一樣,一最心的小兒圓圓的后腦勺,但剛一抬起手,的子就像風中作朽的老木一般,發出了不堪承重的嘎吱聲。
到母親的忽地往后仰去,施令窈驚慌失措地抬起一雙淚眼,想要去扶,卻被另一道秀影搶了先。
謝縱微穩穩地扶住了年老病弱的岳母,一雙眼卻落在施令窈上。
只一眼,他就忍不住擔憂地皺起眉。
眼睛是紅的,鼻子是紅的,臉卻是白的。
“別擔心,我先扶著岳母去后院歇一歇。山礬,去請白大夫過來。”
山礬連忙應聲。
謝縱微的語氣是那麼平靜、從容,讓人原本躁不安的心也不由得跟著慢慢靜了下去。
施令窈現在說不出來話,只能匆匆點頭,又可憐地看向施朝瑛與施父:“阿耶,阿姐。”
“乖,不要哭。”施朝瑛用力地握了握父親冰冷的手,又上前,輕輕把小妹摟進懷里。
在子一輩上生得算是很高的了,此時施令窈靠在懷里,頭剛好枕在肩膀上。
施令窈想起從前只有十一二歲時,看著姐姐比自己高那麼多,連弟弟也要應了他的小名兒,越長越高。
只有像一顆細細的豆芽菜,很不服氣。
于是施令窈日日出去騎馬打球,拼命蹦跶,卻還是沒能長到姐姐那樣高。哭哭啼啼地向家人訴說的難過和不解的時候,耶娘看起來雖然很心疼,但是樹哥兒沒忍住,笑出了聲,接著,耶娘,還有姐姐,就一起都笑了出來。
笑聲越來越大,施令窈哭不下去了,也跟著咧開笑起來。
曾經有那麼好的親人,但卻把們丟在那晦灰敗的十年里,不聞不問,任由們帶著與同樣珍貴的記憶,痛苦地活著,生生熬干了自己。
哪怕施令窈知道,這些都是差錯之下的業障,但看著耶娘蒼老了那麼多,憔悴了那麼多,心頭的酸與痛苦像被春滋養的藤曼一樣瘋漲,枝椏牢牢攀住的心脈,勒得不過氣來。
施朝瑛輕輕上妹妹哭得紅的臉,冰冷的水漬濡了的掌心,施朝瑛的心也像落進池沼里一樣。
很難。但們團聚了,之后都會是好日子,不會再有別離。
“均晏和均霆都那麼大了,你這個當娘的還這麼哭鼻子。仔細別人笑話你。”施朝瑛上那麼說,手上作卻很溫地替妹妹著眼淚,“好了,咱們進去說。”
施令窈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從姐姐的懷里退了出去,又握住施父的手臂。
“阿耶,我扶你。”
施父老邁臉龐上出一個慈卻小心翼翼的笑,他點頭:“好,好,窈娘真懂事,真懂事……”
尾音哽咽,但風度使然,施父低頭遮掩住泛紅的眼。
“走,咱們走吧。我們都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施令窈重重地點頭:“嗯!”
此時鋪子里的人并不多,施令窈想著,或許該慶幸剛剛謝擁熙發的那場瘋誤打誤撞地給們一家團聚騰出了個清靜地兒。
冷冷朝謝擁熙的方向看了一眼,謝擁熙立刻就想反擊回去,但想起剛剛兄長扶著施母過去時,看向的那個眼神,冰冷得幾刺骨。
“謝擁熙,滾回去。”
兄長第一次這麼魯地對說話!
謝擁熙想起這段時日的不順,沒了己銀子,夫君也與慪氣分房,婆母那邊又為了這事傳來不滿的風聲,梁家那些仆婦使背地里還不知道怎麼笑話……
明明該是最風的那一個!
謝擁熙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還是暈過去吧,至現在,別讓面對這種難纏的場面。
瑙紅手忙腳地扶著人,見孟思雁跟失了魂兒一樣,心不在焉,也不說上來搭把手,不由得有些埋怨:“表姑娘,您別愣著,也來幫著扶著娘子一把。”
孟思雁此時滿心滿眼都是謝縱微,哪有心思計較瑙紅的語氣。
謝縱微……高高在上、不容人的謝縱微,竟然也會對一個郎,那麼溫地講話。
孟思雁看得分明,他向那個人的眼神里,全都是擔憂與疼惜。那種真實意,是做不得假的。
堂堂首輔,也沒有必要在這種地方,在們面前作假。
饒是早已開始相看別的人家,但看著之前相看的對象一反在面前的冷漠,對著別人噓寒問暖,孟思雁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勁兒。
看著暈過去的表嫂,扯了扯角。
只盼著運氣好些,能尋到一個如意郎君,早些搬出梁家,不要再寄人籬下的苦楚。
……
白大夫很快就拎著藥箱匆匆趕來。
他是服侍了謝家幾十年的老大夫了,先前謝縱微囑咐他為施令窈調養子,白大夫已經驚訝過一遭了。
這會兒看著一家人齊聚一堂,只是眼睛都紅紅的,看起來流了不眼淚,他不敢耽擱,忙替施母把脈,卻半晌沒有說話。
施令窈咬了,嫣紅的被咬得發白,小心翼翼地問:“我阿娘只是一時太激,才會暈過去,對吧?”
連一點壞的后果都不愿意說出來,有些不好的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拼命了回去。
謝縱微不聲地走到后,握住一片冰冷的手,像是捧住了一塊兒冰。
袖子垂下,蓋住了兩人握的雙手。
他看著妻子蒼白的臉龐,低聲安道:“別怕,白大夫醫很是湛。你忘了,有一次均晏高燒不退,夜里驚厥,白大夫一來,他便好了。這十年里都健健康康的,鮮有病痛。岳母也會如此的,安心。”
他的語氣太篤定,施令窈此時心神煩,其實只需要像這樣一句篤定有力的回答,安一安的心,讓它不要跳得那麼快,快到忍痛忍到有些辛苦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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