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明拔了針，仰躺在病床上。

看著穿著白大褂，在急診病區來回穿梭。

白大褂下，是瘦小的撐起的信仰和堅持。

口罩遮面，那雙靈的眼睛，是對這份工作的熱和專注。

他從沒見過梁歡工作的樣子，上次在急診肩而過，也只是窺得冰山一角而已。

趙清明突然想看看認真工作的樣子。

這樣的梁歡，跟記憶里的那個小生，完全不同。

這樣的梁歡，如果再次出現在夢里，趙清明的恥愧疚，煙消云散。

趙清明力擁有如今的一切，讓自己為梁歡可以擁有的選項之一。

如果要他，他愿意付出全部。

如果另有所，那他就是的靠山。

-

急診如火如荼，梁歡得空來到他這里。

“要喝水嗎？”

趙清明搖頭。

“要上廁所嗎？”

趙清明搖頭，淺笑道，“我沒壞，能自己去。”

梁歡指了指門口的男護工，“那人小廖，你要去廁所，讓他帶你去，我跟他說過了。”

趙清明雙手一攤，“梁醫生，我該如何證明自己生活能自理？”

梁歡語頓，意識到自己太過張。

“給我現場表演一出滿泥濘，你被120送來。”

趙清明：......

梁歡翻著白眼，“趙局，您快睡會兒吧，林城百姓等著您康復賣命呢。”

說著，準備把簾子拉起來。

“別。”趙清明說。

“嗯？”梁歡手抓著簾子，“干嘛不拉起來？”

趙清明指著這一排，“大家都沒拉上，顯得我多矯呢。”

梁歡不屑，“那好吧。”

簾子恢復原位，抬手，掌心在他額上。

“清明哥哥，你不能再任了，還在發燒呢。”

趙清明眨著眼睛，比著OK，“謹遵醫囑。”

梁歡從口袋里拿出個眼罩，是一直用的。

“這個給你，戴上睡一會兒。”

趙清明看著紅的桃心造型，笑出了聲。

“這是醫生家屬的專屬福利嗎？”

梁歡沒理他，直接走人。

趙清明瞧著旁邊的擺設，最顯眼的是紫的保溫杯。

上面的圖案是庫米，眼睛大大的卡通人。

再旁邊的陶瓷碗，也是桃，還有大朵的桃花瓣。

如今，他手里攥的眼罩，桃依舊。

他想起大三那年春天，醫學院家屬院中，那一片小小的桃花林。

那個午后，趙清影跟在樹下，學黛玉葬花。

趙清影是黛玉，梁歡是那把微鈍的鋤頭。

鋤頭是半自化的，兩只手抓著兩把叉子，挖的很賣力。

那年趙清明21歲，“鋤頭”15歲的生日還沒過。

他背著全是書的包，站在影下，看著自己妹妹跟“鋤頭”玩到忘卻周遭萬。

他呢，也全然忘了肩上背包千斤重，墜彎年脊梁骨。

想著想著，趙清明把眼罩戴上，謹遵醫囑，開始靜養。

他比梁歡大六歲呢，為了保護“鋤頭”，他也得讓更強健呢，更長壽些。

至，要比多活六年。

多活六年，抹平缺失的專屬“鋤頭”的鈍年。

-

梁歡的心被6號床的病人揪著，只要得空，哪怕只偏頭看一眼，便已足夠。

好在，今天上午的急診相比往常，不算太忙。

可能跟烏云集的天氣有關。

中午換班休息。

先去了食堂，又找師傅開了小灶。

給趙清明做了病號飯。

然后，拎著飯盒，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來到剛睡醒的男人邊。

“醒啦？”

趙清明眉眼含笑，瞧著。

“我這個病人，還算聽話吧？”

梁歡滿意地點點頭，“趙清明小朋友，鑒于你表現良好，特意準許你吃點東西。”

趙清明掌心遮眼，抖著肩膀，笑個不停。

梁歡抓著他的手背看了又看，“怎麼青了這麼大一片？”

“清明哥哥，你幫我按的那麼好，怎麼到自己就不上心了？”

趙清明不以為然，“沒事，拔針那會兒手上沒勁兒，沒按好。”

梁歡指腹挲著青紫周圍，眼睛酸。

“梁歡？”

回神，把他的手還給他。

“吃飯吧。”

趙清明坐好，似有期待。

可等他看到梁醫生準備的病號飯，再也笑不出來。

清水似的湯底，飄著零碎的蔥花還有幾翠綠的菜葉子。

綿的面條，很適合九十歲牙齒掉沒的老太太果腹。

這些，都可以忽略不計。

最夸張的，是藏在面條下的四個荷包蛋。

趙清明哭笑不得，“梁歡，我是發燒，不是在坐月子。”

梁歡自己吃著香辛辣的小炒，津津有味。

“知道啊，真坐月子，可吃不了這麼多蛋。”

趙清明強忍著，“梁歡，我不求你知恩圖報，但求別恩將仇報。清明哥哥廚藝不佳，但是也沒虧著你，對吧？”

梁歡認同，把自己的菜往他那邊推了推。

“這樣吧，賞你兩塊！”

-

趙清明最后也沒吃上，把一大碗清湯面吃的干干凈凈。

沒占的便宜，還分給一個荷包蛋。

溏心的，口糯。

吃飽喝足，兩人相視一笑。

梁歡把垃圾拎走，再回來時跟變魔似的，掏出兩盒水果。

“來，補充維生素啦。”

趙清明被蠻橫投喂，沒有任何商量的可能。

可買的這橙子，酸的厲害。

他蹙著眉，捂著腮幫子，“能不能不吃了？”

梁歡不答應，一口接著一口不停。

“趙清明！”

“好好好，我吃我吃。”

兩人鬧著，配合好。

梁歡吃瓜，綿香甜，跟冰淇淋似的。

趙清明吃橙子，時而酸偶爾甜。

偏偏，還沒有發言權。

兩人眸底含著星，笑里蘊含未挑明的一切。

“我去忙了。”

梁歡起，吃完最后一口瓜。

趙清明看著盒子里剩余的橙子，覺得牙都快酸倒了。

“去吧。”

梁歡一步三回頭，還沒離開留觀。

先聽到一聲滴滴的“趙局”。

接著就被沖進來的人著肩膀，撞到一旁。

再然后，趙清明上，趴著一個人。

“清明，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