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無妨,我覺得還好。”
在李府走忙碌,相對來說,竟比在謝家還愜意,或許是因為人口太簡單,事也變得簡單多了。
兩人到了西府外墻,就聽到一陣鐵“嚓嚓”聲,正疑是什麼聲,只看西府院子里頭,放著兩缸的水,李繕坐在廊下,一窄袖武袍束著護腕,大手握著一把劍略有些赤的劍,正在石上磨著。
窈窈:“夫君這是?”
李繕抬頭,看向窈窈:“開刃。”
窈窈點點頭,先進了屋,打開靠榻的窗,李繕就在外頭幾步開外,看著他將劍放到水里洗,黃昏下,劍閃爍著點點寒。
他指端著劍尖,正在檢查,又開始磨劍,整個院子似乎安靜到只有劍石磨的聲音。
天快黑了,新竹進屋點了蠟燭,問窈窈:“夫人可要擺飯?”
窈窈想了想:“等等。”
拿出那張紙,對著燭瞧著,念了出來:“窗前寒風急,天上星墜……”
念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聲音也不大。
然而下一刻,李繕已經丟下了手中的活計,他站在窗外,長手一要走窈窈手里的紙張,窈窈有多防備,竟功躲開了。
李繕目明亮,頗有些惡里惡氣:“這東西你哪來的?”
窈窈與他四目相對,倒也不避,慢慢折起紙張,只說:“不知道。”
本來想的是,李繕從門口進來的時間,足夠藏起紙張,結果,他竟一手攀著窗框,翻進了屋!
窈窈都他的悖逆嚇了一跳,往旁邊坐了坐,新竹見狀也趕退下掩上門。
李繕踢掉了鞋子,撈起踏上的案幾放地上,結結實實地占著窈窈側的位置,兩人之間不過一拳之遠。
他卻不著急搶紙了,低頭去看,目灼灼,問:“你覺得寫得怎麼樣?”
窈窈拿著那張紙,遮住了鼻子,只出一雙秋水瀲滟的目,緩緩眨了眨眼,道:“那,那我真說了?”
李繕:“說吧。你什麼都可以說。”
窈窈語氣輕緩:“能看出筆者實實在在的,厭惡他口中的‘人’……”
李繕眉頭一豎,又怒又冤:“造謠!我什麼時候厭惡你了!”
他急急忙走那張隔著兩人的紙張,去親的,窈窈也沒躲,他按到了懷中。
這一刻,李繕心頭積攢了幾日的緒,如山火驟急燎原,地崩山摧,心弦大震,他喟嘆一聲,含著的,用力吮了吮,才緩緩松開。
兩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他一聲,一聲,此起彼伏,節奏又親近了。
窈窈看著面前的男人,輕輕地,了下他的手臂,因為給劍開刃,他
的袖子高高捋著,手臂上有一道線似的痂。
他今天確實傷了。
低聲問:“疼嗎?”
李繕:“疼。”
窈窈挑起眼尾,斜睨他一眼,看得李繕真恨不得把進自己懷里,合該這麼看他,而不是面上溫溫,該應的話都應,實則冷淡疏離。
他結輕,目將納眼底,道:“窈窈,那日有些話,是我又說過線了。”
這兩日,窈窈早有預他要和自己道歉,然而李繕接下來的話,確實讓有些詫然。
他道:“我對世家為何有心結,或許你聽說過,我祖父是被世家子弟害死的。”
他第一次和談及他祖父的死因,窈窈不由放輕了呼吸。
李繕眼底閃過一殺意:“那些子弟錦玉食,載歌載舞,揮霍無度,而祖父畢生勤儉,苦學劍法,他之所愿,是死在戰場,報效國家。”
“可是,祖父他最后重病不愈,死的時候,怕尸腐敗在軍中傳染疫病,他們把他丟去葬崗。后來,我終于回去找他,他尸首不齊,衫襤褸,到最后,連一副冠冢都湊不齊。”
“每每思及此,我心中就有滔天的恨。”
李祖父在葬崗的樣子,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
后幾個字,他是咬著后槽牙,從牙里出來的,渾氣息也有點焦躁。
窈窈著這樣的李繕,有點恍然,從前,縱然知道他恨,又能有幾分理解?他所經歷,著實非能想象。
輕輕了他攥的拳頭。
李繕回過神,眉頭微微松開,道:“所以,我當時氣上頭了,覺得道不同,你就是會為世家說話。”
“我如今同你說這些,不是為我自己開,而是,我想和你聊聊,我恨世家的源。”
所謂道歉,不過是表面,他的剖白,卻向窈窈展示他心最深的一角。
他看愣住,忍不住用手的臉頰,道:“這就是我脾氣不好的原因之一,你呢?”
窈窈困:“我?”
李繕嗤嗤笑著,也不是恨也不是,道:“這世上沒人說你脾不好的,母親說你好,阿嬸說你好,親戚都說你好。”
“但我知道,你最有脾氣,我要是惹你不喜,你就把我踢了十八層地獄。”
十八層地獄?他這滅道佛的竟也這麼說,窈窈頓時啼笑皆非,瞪了瞪他。
其實,他若想要治,大可以像新婚那時候冷待,那樣,就會守著一條線,自己不越過,李繕也過不了。
但是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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