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兆之:“你是該去李家,”忽的又問,“窈窈今日是出門了?”
謝兆之所說的,是謝家次謝窈窈,謝姝的妹妹。
本來在說李家的事,突然說到窈窈,盧夫人愣了愣:“對,今日去見姐姐了。”
謝兆之:“十六歲了,正好還沒說人家。”
盧夫人疼謝窈窈,舍不得,本想在家留到十七、十八再出嫁的。
這關頭提窈窈的婚事,猜出謝兆之的目的,大驚失,卻還抱著一希:“夫君這是,什麼意思?”
謝兆之:“當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窈窈替姐姐完這門親事。”
“嫁給李繕。”
…
一輛雕花檀木銅頂牛車,停在薛家儀門,薛府進深同謝府差不多,樓閣林立,檐牙高啄,枓栱,盡顯士族大家的底蘊。
薛家和謝家雖同在,但謝姝出嫁薛家后的今日,才能在婆母的授意下,給妹妹下請帖。
早早就盼著了,聽聞妹妹總算來了,一喜,可惜出嫁后,妹妹便是客人,先人去薛家老夫人那報一聲。
接著,自己帶著兩個陪嫁的丫鬟,去接人。
出了垂花門,便瞧見一個披靚藍孔雀紋鹿皮氅,戴著兜帽,帽沿雪白的狐,圈出一張芙蓉靨,在雪里燦若春花,絕艷人。
謝姝上前牽住的手,笑道:“窈窈!”
窈窈也笑了:“姐姐。”
自謝姝回門到今日,姊妹倆只有七八日不見,卻覺得隔了甚久,實則從謝姝倉促出嫁到現在,二人便沒能好好呆在一塊過。
薛家規矩重,謝姝先帶窈窈給老夫人磕頭、見過婆母一干人,花了好長時候,才能把窈窈往自己房中領。
謝姝在薛家的院子,比在謝家的寬闊,門后還有一塊空地,謝姝道:“就等來年開春種點桃花。”
窈窈點點頭。
從婚后到現在,謝姝攢了一籮筐的話,窈窈聽著也不話,用一雙圓潤若葡萄的眼睛靜靜看著人,輕易心防一松。
于是,謝姝講薛家嚴苛的婆母,難纏的小姑子,心眼多的妯娌,一出又一出,比戲文還驚心魄。
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窈窈聽得都忘了吃東西。
末了,謝姝吃茶潤,想到今日的大事,喟嘆:“薛家關系是復雜了點,但還好,我沒有嫁李家。”
世家大族雖是繁文縟節,但謝姝自小就生活在這種環境,適應起來很快,而李家是這十年,才從寒門躋世家,基太淺。
謝姝道:“從前我不好跟你說多,如今倒可以暢所言:李家主母出鄉野便罷了,竟是從妾室扶正的,豈不駭人聽聞?”
聯姻盛行,士族主母后都有厚重的家族背景,若家中主母去世,通常續弦,沒有哪家夫人像李家夫人本是來歷不正。
何況扶正妾室這種事,往上下數五十一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例。
要不是李家況實在特殊,史臺參李家治家不嚴立不正的折子,早就遞上去了。
當初定親的時候,謝姝就對這門婚事十分不滿,向來要強,怕嫁進這種泥子出的家庭,周遭會暗地里議論。
萬幸,如愿嫁到了河東薛家。
窈窈也替謝姝高興。
謝姝又說:“倒是李家父子立了大功。”
窈窈:“什麼大功?”
謝姝:“他父子二人打下了東線,胡人降了,要送公主來和親。”
窈窈倏地抬眉,角帶著輕快的笑意:“太好了!”
謝姝撇撇:“好在哪?咱們家要和李家結仇了。”
謝李早幾年就定親了,李家在前線征戰,才兩個月于逆勢,謝家就趕撇下這門婚事,想也知道,李家會有多不滿。
謝姝說:“你可知那李繕,睚眥必報,暴躁易怒,那樣的莽漢,他手大如斗,一拳頭就能把十頭羊夯死!”
十頭?窈窈背脊一涼,攥了攥的拳,想不出那大手該是什麼樣的。
謝姝見妹妹被嚇到了,忙給遞桂花糕,笑道:“好了好了,你日后也見不到他,莫要多想。”
謝姝如今已是薛家婦,再沒有做姑娘時候的悠閑,姊妹才說這麼會兒話,外頭就來了兩個婆子等著回稟差事。
知曉姐姐忙,眼看大雪漸漸消停,窈窈起告辭。
謝姝心也多有不舍,親自將窈窈送到門口。
回到謝府,已是未正,窈窈換了裳,覺出困乏,這時辰也該午睡了,婢撥弄了下炭盆,放下簾帳。
昏昏帳,窈窈陷小憩,恍惚一夢,竟是自己了羊兒,皮若雪一般白,正茫然時,夢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李繕來了!”
還沒等反應過來,眼前驟地落下一片影,小羊緩緩抬頭,便看一個比腦袋還大的拳頭,朝自己打來!
窈窈倏地驚醒,睜開眼睛,心臟跳到嗓子眼,一手著心口,靜靜地等自己緩過來。
忽的,在床幃間聽到屋外盧夫人的聲音:“既然睡下了,我晚些再來……”
窈窈了口氣,揚聲:“娘,我起了。”
……
盧夫人進屋時,窈窈穿好裳,才睡醒,雙頰著緋紅,一雙靈靈明的眼兒,溫。
倚在盧夫人懷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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