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夢游癥
荒唐的念頭像嗖地燃起的火苗, 一掌拍下,轉瞬即逝, 又燙得手疼。
溫知禾不想被這些七八糟的事幹擾,投工作的半個小時後,因為燈組的不對付,的注意力功轉移。
晚間七點,溫知禾吃了口飯,晚上還有一場夜戲要拍。下意識擡頭去看賀徵朝的站位,沒看見他。
想也是, 他三點半就走,怎麽可能還在那裏。
溫知禾為自己的好奇心到不齒, 低頭拉飯菜, 休息四十分鐘, 繼續開工。
原先預計九點半結束的戲,因為種種原因拖到將近十一點才結束, 已是家常便飯。
溫知禾按著脖頸,扭一扭頭,甚至能聽見那裏的嘎嘣嘎嘣響。上次檢的骨齡已經翻倍,這次不會真八旬老太了吧。
拎起帆布包,腦子的,小雪興地跑過來問:“溫姐, 傅老師殺青請吃蛋糕,你吃嗎?”
溫知禾停頓一秒, 不為所:“不用了,你們慶祝吧, 我腰疼。”
“哦好!那您艾草用完了嗎?用完了我再給你送。”
“第二包剛拆,夠了。”溫知禾拍了拍的肩, 往旁邊的小徑走。
剛轉過頭,在第二棵銀杏樹下,看到白日所見的影。
賀徵朝就站在那裏,褪去西服,襯松散地敞開兩粒紐扣,彎曲外的小臂強健有力,拿著手機放在耳廓,應是在與誰通話。
他視線斜乜而來,于半空彙,慢慢與正視。
小雪很有眼力見地不告而別,周圍的人事就像被模糊理過,一下變得失真。
還沒回神,賀徵朝便已經向大步走來,用聽不懂的聲腔,同電話裏的人掛斷。
“剛結束?”
他輕的目像半月,落在上,嗓音低醇悅耳,不不慢,“沒別的事要做?”
溫知禾“唔”了聲,似乎猜到他所指的別事是什麽,但沒細想:“能有什麽事,我都要累死了。”
快一步越過他,走到銀杏樹下,想起那件沒送出去的針,現在應該隨著一件珍珠項鏈即將被拍賣了,下周,還是下下周?
回酒店,套間嶄新得像被阿姨收拾過,、生活用品擺放很齊整,連的也有專屬的暗格。這已經超PA的服務範圍,可想而知是誰幹的好事。
夏天出外景容易冒一汗,溫知禾習慣一回來就洗澡,從櫃裏拿了睡,轉對上賀徵朝的目,停頓了一秒:“我要洗澡。”
賀徵朝點頭:“嗯,我洗過了。”
溫知禾皺眉:“你能不能先出去……”
“怎麽了?”
“這個是明的,你還問我怎麽了。”溫知禾負氣,一臉不快,“它的霧化效果太差了,跟全完全沒區別嘛。”
賀徵朝輕笑:“還怕我看?”
溫知禾:“……”
壞死了!
賀徵朝拍了拍的後背:“我不會特意看你,你去洗。”
“那也不行,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說得這麽理所當然!”溫知禾像炸了的貓,音階向上高揚幾分,礙于隔音不好,又克制地放,像貓爪在他心上撓似的。
嗔怒的表也可,雙眼瞇起,角向下撇,忽地意識到問題,忙不疊質問:“而且你都住這裏一晚了,沒有助理幫你訂酒店嗎?”
賀徵朝古井無波,邊的笑不減,平靜得仿佛在說‘好孩子你總算想到這點’。
他不會讓的話無故落到地上,回答得也坦:“沒讓訂。”
溫知禾縱使猜到,依舊會到不忿,揚起一只手,攥拳捶去:“出去,晚上不能睡這裏!”
在捶打的第三次,賀徵朝無可奈何,用掌心托包住那只拳頭,攥腕骨,將牽拉懷:“別讓我離你太遠。”
“也別推開我。”
熱氣拂耳,他低沉的嗓音像一把砂礫,流耳廓中。任何懇求的話,從他的聲腔裏傳出,總帶幾分憾之下的脅迫,“如果你不想和我同房,我會讓住在你隔壁的助理去另一間安排好的住。”
溫知禾心裏一驚,擡眸去看他。
賀徵朝垂眼,目定格在咬破皮的上,纖細的脖頸。
氣氛詭異地升溫,溫知禾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不由吐息:“……你真無恥。”
“嗯,是有些。”賀徵朝也承認,“但我不會讓你的助理留宿街頭,酒店配置也會更好,這點你放心。”
溫知禾推開他,理了理翹起的碎發:“這方圓百裏距離片場最近的酒店就幾家,你讓住好的,有沒有考慮過通勤問題?”
哦了一聲,輕哼:“也是,你一降生就在羅馬,哪裏知道打工人還要通勤。”
“我記得。”賀徵朝深深地看著,“你生日那天下了場雨,在柏托國際酒店門口等車要回民宿。”
“那時我確實不明白,既然打算在外住宿,為什麽不就近選擇柏托。”
忽然的憶往昔令溫知禾大腦宕機了一瞬,聽到這番話,本能地想要回刺賀徵朝,但不待開口,一只手又落到頭頂,厚重又溫熱。
“如果下次見不到你,我會很憾,所以讓人給你安排了套房。”
溫知禾去推他的臂彎:“你……”
賀徵朝的手落放在脖頸,輕地按著,目很靜:“所以無論你是否在羅馬,我都會想盡辦法讓你留在那裏。”
一句話被他說得鄭重其事,哪怕溫知禾被他的糖炮彈狂轟到麻木,此刻心裏仍無法克制住波瀾。按著跳的心,放話得毫無底氣:“那你……你離開我的羅馬。”
-
他走後,溫知禾把門關,過貓眼往外看眼那道背影,扭頭確認卡在卡槽上,這才往浴室走去。
把要換洗的服掛好,溫知禾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不由湊近打量。看見自己有了黑眼圈、面頰上也有兩個不顯眼的痘,果然再好的皮熬了把月的夜也會暗沉、冒油。
溫知禾左瞧瞧右看看,想到剛才賀徵朝湊得那麽近,也許會看到這些,心裏不由淌過一不自然。
轉瞬又拍了下自己。奇怪,為什麽要在意賀徵朝眼裏的形象?長痘有黑眼圈又怎麽樣,和他什麽關系?
溫知禾推遠距離,挑開花灑扳手。
平時為了早點休息,溫知禾向來速戰速決,今天為讓賀徵朝在外面等久些,打算好好清洗一遍自己。
一把洗發水往頭上抹勻發泡,溫知禾薅下了本就不富裕的發;彎腰清洗小肚,溫知禾被抓破的蚊子包刺撓到;竟不知,自己上居然多了這麽多不好看的印記,尤其是那幾個沒消退的蚊子包,看著實在是太醜陋了。
溫知禾雖然沒有容貌焦慮,平時也很打扮,但自小是在一聲聲貌的誇耀下長大,對一些疤痕也稍許會在意。
關了水,吹幹頭發,溫知禾沒再像前段時間那樣懶,老實地按照護步驟,一層又一層地抹上護理。
潤霜香氣濃郁,即便穿了條極為保守的純棉圓領睡,溫知禾也能聞見領口的香氣。
再看那蓬松的高顱頂,扣的卷發,溫知禾又莫名看出幾分刻意。
洗掉手上的護手霜,想再洗把臉,看眼那高奢的牌子包裝,最終選擇放棄。
換下的服,溫知禾扔到髒簍裏,旋即擰開門,趁他沒回來,爬到床上把自己裹好。
像魚回到水裏,溫知禾舒坦得渾放松,紊的思緒也得以歇息,想到自己那些沒頭沒腦的作,腳趾微微蜷曲了下。
本以為賀徵朝會馬上回來,但并沒有。
盯著微亮的那堵牆,溫知禾默數一分鐘,還是沒有看見他。
為什麽要等?奇了怪。閉上眼,不過會兒,又睜開。
睡不著,溫知禾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第二次睜眼,手著被褥要起,餘裏瞥見了一道高挑的影,呼吸停頓一息,立即重新閉眼。
行至床榻旁,避免擾醒,賀徵朝沒有開燈。他坐在床邊,理了理溫知禾的發。
回來得晚,是因為接了通半個鐘頭的電話。由于他三番兩次因私事推掉應酬飯局、延後開會時間,所以即便是近兩年已放權不再管事的賀鴻忠,也難免不會聽從董事會的意見,親自撥來電話,向他劈頭蓋臉幾句微詞。
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因為什麽人,并不是絕對的行程。賀鴻忠無需特意去查,自有人向他遞話。
說到最後,賀鴻忠笑嘆他關心妻子,見的癡,卻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只囑咐他,不必要太過溺,人是容易蹬鼻子上臉。也許是出于長期與聶盼珍分居兩地的緣故,賀鴻忠說起這句忠告,難得有幾分真。
忠告只占據短短一分半,之後的二十分鐘,便是冗長的闊談商務。
放在先前,賀徵朝或許會認同賀鴻忠的話,但現在,他忽然發覺,即便是蹬鼻子上臉,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賀鴻忠聶盼珍育有三個兒子,兩個兒,吵架拌大半輩子,最後分居兩地,逢年過節都鮮見面。
他無法越俎代庖,評定祖父母的關系是否敦睦適宜,但倘若是他和溫知禾,這便是不好。他們沒有結婚登記,擁有一份法定的、無可替代的份,何況是連接脈,難以割開聯接的孩子。
真正進一段親關系,賀徵朝深刻意識到,這是一架注定無法持平的天平。與他稱量的人是溫知禾,與他站在同等天平的人是溫知禾,因為是,所以他才心甘願走向的位置,一同陷落。
萬丈深淵沒那麽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在的地方。
打開放在桌上的那本書,賀徵朝起被夾薄片的銀杏葉,覺得可笑,自己竟將落在頭頂的樹葉放在兜裏帶了回來,還夾進書本裏,充作標本書簽。
與有緣,的確為一樁幸事。
叩上書本,賀徵朝面很淡,去浴室簡單地洗漱了番,回床休息。
如若沒有特殊要事,他的生鐘是十年如一日的準,晚十二點闔眼,白日五點起。
但今日的所見所聞,不足以令他相安無事地睡,捱到一點鐘,賀徵朝的額頂才逐漸湧上困乏。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知到自己的床被下,進了一團更熱的。
不戴耳塞,賀徵朝向來睡得輕,容易醒。
通常他不會遭遇夜襲,即便有,也只是一道突如其來的電話,但近些年不會有人往他的休息時間打來;
所以爬到他床上,攀到他上的孩,可謂實在膽大包天。
一分鐘,賀徵朝沒有任何作,任由在旁,這張單人床雖小,也不至于容不下。
他并不知曉溫知禾這一行為的機,也不會往太過旖旎的方面去想。是個知的小姑娘,想要也不會直說得很明白。
也許是做了噩夢;也許是單純不想一個人睡;
賀徵朝已將當做思想最為純淨,可憐可的備夢魘的孩。
直至的手,沒襟裏,了把膛,并且在他的耳邊吻了吻,溫地低語:“賀徵朝,你睡了嗎?”
賀徵朝無法再忽視,箍著不安分的腕骨,在黑夜裏,沉沉地看著,嗯了下:“沒睡。”
即使觀測到澄明的雙眼,聽到清晰直述的話,賀徵朝也很難認定是故意為之,只能勉強當做……睡眠障礙。
他輕嘆,嗓音偏啞:“夢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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