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兩滴淚
隔著一堵門, 溫知禾以為還會聽到更勁的消息,但那倆人補了妝就走, 只留漸行漸遠的高跟鞋聲。
旁人的話不可信,進了圈子更是需要兩耳清淨,不聽耳旁風,可也不知道為什麽,溫知禾坐在馬桶上,神思有片刻的恍惚。
在隔間裏待了一會兒,確認沒人, 溫知禾才坐電梯離開。
回家以後,溫知禾徑直回臥室, 躺在床上松懈筋骨, 一天下來騎馬曬太遛彎, 分明累得不行,溫知禾的大腦卻格外活泛, 本沒什麽睡意。
秦姨燒好飯喊下樓吃飯,溫知禾沒換,翻拿起另一個枕頭,箍在懷裏。
埋首深吸口氣,嗅著剛幹洗過的馨香,想到這枕頭是賀徵朝躺過的, 思緒有一瞬停頓。
可那已經是上上周的事了,剛洗過的枕套, 怎麽會有他的氣息?溫知禾慢慢松開雙臂,覺得自己沒頭沒腦的想法又好笑又怪異。
平躺在昏暗的臥室裏, 溫知禾醞釀近半個鐘頭,依舊是清醒狀態。
放過自己, 不打算吞褪黑素強制關機,拿起手機倚著枕頭,刷了會兒消息。
工作群在置頂裏列了五六個群,都冒著小紅點,唯獨有一欄是沉靜的,上次聊天還在三天前。
溫知禾一直把這當做一份工作,認清現實,也只認錢,但這段時間患得患失的覺,讓逐漸發覺到一不對勁。
沒有深究,也不敢細剖,約靠近的答案,也許不該是答案。
回複完工作方面的事,溫知禾看了眼朋友圈,第一列出現的就是賀寶恣參加國外某場party的九宮格照片。
點了個贊,隨意看眼照片,發現賀寶恣確實戴了那副珠寶項鏈,配上致張揚的妝容,確實撐得起這珠寶氣的配飾。
其實在賀徵朝承諾贈與不回收的時候,溫知禾就在想,自己真的有機會戴如此昂貴的珠寶嗎?選擇幕後工作是因為喜歡,現在想要出現在聚燈前,難道是想要展示他所贈之?
手機熄屏,溫知禾中止這七八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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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鄉前,制片人和幾個負責人已經打點好一切,就連機票車票之類的瑣事,溫知禾也有小助理代勞辦妥,只需下午三點準時登機。
各部門并不是同時遠赴拍攝地點,幾個小演員早在簽好合同就住鄉下,提前習慣村莊的生活。
溫知禾本來打算隨導演組一同前往,但陳笛提前工作結束回燕北了,為這來之不易的相會,溫知禾還是留了下來,陪好友吃頓火鍋為開機慶祝。
這頓飯,陳笛原本是打算請溫知禾的,一看那人均七八百的價位,頓時閉上自己的,默默頓好的。
鴛鴦鍋在排煙設備下熱氣騰騰,翻滾著紅油、白湯,倆人剛拿完放料的碟子回來,滿桌都是鮮紅的牛羊,以及各類新鮮蔬菜。
陳笛坐下來攪拌調料,不慨:“闊氣啊溫導,以前咱倆吃火鍋,頂多人均一百出點頭,現在都升級到這種程度了,跟著你我可真是吃香的喝辣的。”
話音剛落,就有侍者過來請示幫忙剝蟹殼。
陳笛更震撼了,沒再談論小家子氣的話題,直腰板,乘了杯啤酒喝,還不忘多放幾塊冰遞給溫知禾。
溫知禾拍了拍的手背,笑罵:“夠了啊,我可喝不了這麽多,而且你是想痛風嗎?又喝啤酒又吃海鮮。”
“這不是你點的?”陳笛指了指旁邊冰鎮的酒櫃。
溫知禾瞪眼:“你看我像會喝啤酒的嗎?我一會兒可要登機了。”
“是登機又不是登基更不是開飛機,你又不吃海鮮,喝點兒唄,大日子呢。”陳笛不依不饒,端起那杯啤酒:“祝我們溫導《霞萬道》通羅馬,早日得獎一舉名!”
溫知禾才不慣,說不喝就不喝,拿橙和對。
吃著由人伺候的火鍋本不火鍋,等蟹蝦剝完,溫知禾就讓侍者下去,沒有外人,陳笛也舒坦些,那張即便可勁兒往裏塞,也沒叭叭。
溫知禾屬于那種和人吃飯就聽人說話的類型,陳笛雖然有時候欠欠的,但一口一個“溫導”,著實甜到心坎裏了。
飯後桌上擺了些水果點心,溫知禾沒有胃口接著胡吃海塞,陳笛倒是頗有吃回本的勢頭,一邊挖著提拉米蘇,一邊慨:“其實你嫁給賀老板以後,除了質提升了,跟婚前也沒什麽區別。”
聚餐以來頭回聊到這話題,溫知禾手機屏幕的手不著痕跡地頓了下:“沒區別?”
“對呀。”陳笛嘆息,“結了婚的人可難約了,你還記得之前和我們一起去環球影城的王婭婷嗎?去年年底結的婚,以前我們關系可好了,自從結婚以後,我也就給當次伴娘見過面,後來可難約了,據說一結婚就懷孕,忙著帶孩子本沒時間出來……”
嘚啵嘚一堆,很快便反應過來,笑了笑:“不過也是,你又沒生孩子,何況豪門貴胄和普通人天差地別,至孩子不用自己帶,有的是時間做更有意義的事。”
溫知禾點頭認同。
陳笛見溫知禾沒有太多波瀾,支著手臂前傾,挑眉問道:“但他都大你一了,家裏沒催生?”
溫知禾微愣,發覺最近耳邊總是繞不開這種事,搖搖頭:“沒有。”
陳笛若有所思地“哦”了下:“那你倆……現在關系怎麽樣?”
“好的。”溫知禾口快,下意識回。
陳笛點點頭,怕尷尬沒有多問,畢竟氣氛確實冷了些,所以從朋友圈手,半是開玩笑地慨:“你也是上流起來了,都開始學馬了,這匹馬看著好強健啊,發還靚的,不會是汗寶馬吧?”
“確實是汗寶馬。”溫知禾不由補充:“賀徵朝送的。”
陳笛訝異:“很貴吧?”
溫知禾“嗯”地拉長音:“是很貴,一匹要幾百萬,甚至是上千萬,不過他沒有誆我,贈與合同也公證了。”
陳笛低咒國粹,瞳孔地震:“這麽舍得!”
在陳笛的驚嘆下,溫知禾大概是虛榮心開始作祟了,面對好友沒關住話匣子,又列舉出賀徵朝的豪橫之,譬如滿牆的名牌首飾;珠寶的無條件贈與;以及他承包的各類課程,冰球、馬、花……
多說無益,說多顯擺,陳笛不是那種會因眼紅而嫉妒的人,反倒說到口幹舌燥之,約覺得自己的狀態很不對勁,就像當初被室友問起家裏況,眼也不眨抹去宋漣漪的存在,只說好的一面那樣。
溫知禾飲了口橙,緩解心底的一尷尬,盡管陳笛對擺出一副“好好好我全依仗你”的模樣,仍然想上自己的。
“他這是要培養你吧,畢竟上流圈子好像還看重這些的。”陳笛不假思索道,“錢在哪兒就在哪裏,他超。”
溫知禾險些被嗆到,放下水杯,起道:“我去趟洗手間。”
人之間總有結伴同行的默契,陳笛吃完最後一勺,舉手:“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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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的隔間裏,傳來陳笛刷短視頻的聲音,溫知禾在盥洗臺前洗手,又把頭發攏起紮高。
馬尾剛梳起,溫知禾便聽見陳笛擲地有聲的“我草”,隨後是短視頻音量的驟減,馬桶的水聲。
門鎖反轉,倒映的鏡子能看見走姿僵的陳笛,溫知禾轉打趣:“坐麻了吧?”
陳笛很含糊地虛應了一聲,一瘸一拐地過來洗手。
看同手同腳地順拐,溫知禾雖覺得活該,但還是手攙了一把,拉回去。
去趟廁所回包廂,桌上還有沒怎麽過的水果拼盤,溫知禾看眼手機,距離登機時間還早,便坐在座位上等陳笛繼續吃回本。
手機剛亮屏,頂端便彈出一條視頻推送,溫知禾沒反應過來,就自跳轉到那條視頻的頁面。
“真是太勁了!近日有網友在居然偶遇到鐘嘉意!雖然穿著寬松,但仔細一看不難發現微微隆起的小腹,據說在邊的男人大有來頭……”
像這種無良營銷號短視頻,溫知禾也沒刷到過,向來是眼耳順地越過大腦皮層,當做娛樂,不留太多痕跡。
眼見料主角是鐘嘉意,溫知禾竟沒有劃過,默然地看完了整支視頻,本以為是無無據的造謠,但卻在視頻裏,真真切切地看見較為清晰的料圖。
“傳言和賀家有不小的淵源,大家怎麽看呢?”
營銷號總拋些看似煙霧彈,實則邏輯不通、前言不搭後語且毫無營養的瓜,還不如視頻底下的網友梳理清晰。
溫知禾點開評論區,果然在熱贊裏,看見直中要害的料:
【這瓜在某瓣都爛了,這胎一看就有五六個月,怕是瞞不住,就跑國去待産了。】
【????誰的啊?背景有誰?】
【大佬本碩連讀,早年在有人脈資源,靠堪稱完的并購案上位部最高層,因為刊登財經報的那張采訪圖長相英俊小火過一段時間,我就說這麽多。】
信息給到這地步,路人也許還需琢磨,但溫知禾已經清楚。
視頻從開頭又重複播放了一遍,再刷新,能發現點贊量已經被截停,評論區也沒有再增加,甚至是三條、四條地驟減。
溫知禾做過博主,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擡起頭,看見陳笛坐得板正,一臉言又止:“……你也刷到這視頻了?”
視頻音量只有三格,在安靜的包間裏外放,自然是誰都能聽得見。
溫知禾不知該做什麽表,扯笑了下:“嗯,剛刷到。”
“這大數據……”陳笛倒吸口氣。
相顧無言數秒,陳笛又揚聲道:“反正我是不信,什麽狗屁營銷號。”
溫知禾沒回話,低下頭,面容很淡。
不過會兒,一道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是小助理打來的,說司機的車已經停在樓下,等著接去機場。
火鍋店沒法久待,餘下一些新鮮蔬果或,溫知禾是打算讓陳笛自己打包帶走回家當食材,但陳笛拒絕了:“這種高檔場所還打包,我有點兒拉不下臉,而且萬一傳到你那些上流圈裏,影響多不好。”
陳笛訕笑著觀察溫知禾的面龐。
溫知禾也回笑,拍了拍的手臂:“貧,我用你這樣。”
送到火鍋店門口,夾在旋轉門和保姆車之間,溫知禾步子一頓,反手抱了下陳笛。
僅過幾秒鐘,便松開陳笛,雙眼笑得彎彎:“這大半年我估計都要待在鄉下了,可要記得來探班。”
陳笛著溫知禾的雙眼,沒能探究出什麽,點頭道:“行啊,那你要報銷來回機票和住宿費,溫大導演。”
“必須的,走了。”
“拜拜。”
門扣上,隔著單面窗,溫知禾看向外方的陳笛,臉上的笑意漸失。
失神地看了會兒窗外的風景,大腦止不住天人戰,將不起眼的、有際的千萬縷地彙集在一起。馬場裏,白小姐與其他太太飯桌上的虛與委蛇;洗手間裏,無意聽到的那些話;幾天前失約慶賀畢業典禮,匆匆掛斷卻沒下文的電話……
思維一旦被這種事占據,很難不往外延泛濫。
溫知禾自覺心態很平和,即便猜測到最壞的結果,也不會其影響,可前不久還在與陳笛分那些事,後腳就被打臉疑似丈夫出軌……
刷到視頻,聽見陳笛的話那刻,溫知禾有一瞬怔忪,面頰很快起了辛辣的疼痛。
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虛張聲勢,悔意、尷尬、無措等複雜的緒從腳底倒流,蔓延五髒六腑直至額頂,像是攥著的嚨,令不過氣。
水汽繚繞視網,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溫知禾不由考慮陳笛會怎麽想,會不會也覺得是個謊話,可額外的,還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深深籠罩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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