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逍遠遠地站在院外，看著一波又一波的人圍上前、又散去。

好幾次他想過去，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無奈之下，只能轉先走了。

一個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上次帶蘇南星他們冰的水邊。

明明才過去幾天，一切都變了。

作為好兄弟，郭四海帶著張兵和趙軍都趕過來安他。

“逍哥，你別是想不開想跳河吧？”

“哎，不過你們說這事給弄的，眼看革命馬上就要功，偏偏又被截了胡！”

“是啊，你說這要是人截的胡，我們哥幾個還能去幫你揍人家一頓，可偏偏又不是人。”

“這都是命啊。”

顧逍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朝著三人丟了過去。

“滾一邊去，誰說我想不開了？多大點事？”

幾人見他一副死鴨子的樣子，都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我們真不是過來看笑話的！”

“事關逍哥的終大事，怎麼能說是小事？”

“你要是不好意思去求人留下，我們仨幫你去求。”

正說著，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大隊長回來了！”

顧逍丟掉手里的石子，一骨碌站了起來，大步朝著家的方向趕去。

郭四海幾人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逍哥，玩笑歸玩笑，一會上了好好說，千萬別賭氣說狠話。”

顧逍三步并作兩步，早把三人的話丟在了腦后。

一進院，他直沖著堂屋進去了。

“爹，蘇知青真的要去上大學？”

大隊長剛回來拿起茶缸子，一口氣喝了半缸子。

下一秒全給噴了出來。

“誰給你說的？”

顧嬸和顧曉蕙也急忙忙從外面趕了回來。

“羅會計說的，村里人都知道了，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隊長一屁跌坐在了椅子上，氣得直拍大。

“這個老羅，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

也怪他自己，剛才顧著去找顧正義求證小蘇的家庭況。

卻忘記叮囑羅會計先不要說出去了，哎！

面對家里人的追問，大隊長只能心煩意地背著手來回在屋里踱步。

耳邊哄哄的，腦子也哄哄的。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主意。

“小蘇知道這事了嗎？”

“知道了啊，大家伙知道后都跑去找道喜，當然知道了！”

“小蘇啥反應？”

“還能啥反應，當然是高興唄，這事到誰頭上誰不高興啊。”

“就是，爹，我看你怎麼一副不愿的樣子？你是不是也不希清苒姐去上大學？

你要是不想，干脆一會勸勸吧！”

顧逍原本一直沒再吭聲，聽見顧曉蕾又再出餿主意。

連忙瞪了一眼，“別胡說，去不去要問自己的意思。”

大隊長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干脆破罐子破摔。

“逍，你去把小蘇給我喊過來，我先找聊一聊。”

早點聊，說不定還有余地。

聊晚了，大家伙都該認為他是默認了。

到時候去不，只會讓小蘇更加難堪。

顧逍嗯了一聲，邁開沉重地步子出了門。

去到時，蘇清苒正在做晚飯。

見他來了也不進來，就在門外站著，不由得納悶。

“怎麼了？”

“我爹你家去，有事問你。”

蘇清苒嗯了一聲，不用猜就知道是什麼事，便連忙了手跟著去了。

去的路上，顧逍走得很快。

兩人一前一后隔了好一段距離。

蘇清苒費了點力氣才跟上，“顧逍，我想先和你說一下上大學的事。”

顧逍扭過頭看，鄭重其事地看了一眼，“你還是先聽完我爹的話再跟我說吧，在你做決定之前，我不想跟你聊這個事，省得影響你的判斷。”

蘇清苒哭笑不得。

看來這男人就不知道上工農兵大學要政審的事。

也是，別說審核流程了，就是上大學的事在這里也是頭一回被提起。

不了解也正常。

見他不肯聊，蘇清苒心一橫，還不說了。

兩人一前一后地進了院，蘇清苒大步流星，直接越過他進了堂屋。

“叔，你找我？”

大隊長正萎靡不振地坐在桌邊悶煙，見來了，這才連忙把煙給滅了。

“小蘇啊，你先坐下，叔給你倒茶。”

蘇清苒被他的反常也弄得莫名其妙，“叔，我不，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跟我說吧。”

大隊長猶豫了一瞬，看見院外聽的三人，連忙起把門給關上了。

“小蘇，這事叔說了，你可別怪叔啊。

今天這事啊，是這樣的，原本郭主任的確是跟我說了，想把大學名額給你的事。

但是吧，這上大學的事它沒有那麼簡單，你看——”

說著說著，大隊長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趴在門外聽的隊伍又多了幾個人，大家也都了一把汗。

大隊長下意識端起茶缸去喝水，最終還是沒勇氣把家里的事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這姑娘既然不說，肯定有的顧慮。

要是被人這麼當面給揭了老底，多難堪？

想到這，大隊長突然話鋒一轉——

“小蘇，況你都知道了，你就跟叔直接說，想不想去讀大學？

你要是想去讀大學，叔就算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也一定求著郭主任幫著把這事給你辦了。”

蘇清苒見大隊長比自己還激，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

一時也沒辦法分辨，他這到底是想讓自己去？還是不想讓自己去？

但還是一臉淡定地搖了搖頭，“叔，我不想去。”

大隊長愣了一瞬，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麼病。

“你說啥？你不想去上大學？你考慮清楚了？”

蘇清苒又鄭重地點了點頭，“嗯，考慮好了，不去。”

見這麼篤定，大隊長反倒有些難以接。

“你是怕南星沒人帶？還是怕——”

蘇清苒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我現在還不想上大學，反正我哪也不去，就留在這。

咱們大隊的副業才剛起了個頭，我還想著跟大家伙一塊繼續斗呢！”

大隊長激得直接把茶缸子拍在了桌上，“好！好！我顧正德沒看錯人！”

蘇清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叔，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回去了，飯還在鍋里呢。”

一推門，趴在門口的人呼啦啦四散開來。

只剩顧逍一個人站在門口傻笑。

蘇清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傻樂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