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那個鐵球,炸得四分五裂,眼前發黑,靠著窗努力氣,把手機拿出來,往地上掉了兩次才抓住,繼續給沈延非打電話,從無人接聽,變了無法接通。
他說過,他要忙了,不方便聯系。
一定只是忙而已。
姜時念攥著窗臺邊,無力地蹲下,臉埋在臂彎間,想把口里那些承不了的緒呼出去,但沒有用,又重新站直,離開這條走廊,沒看到沈惜急得打轉,想來扶,又不敢上前。
姜時念回到車里,讓司機開去鉑君辦公大樓,司機詫異地回頭看了一眼,太太除了臉太蒼白,沒別的異常,也不見眼淚,那怎麼聲音能啞這樣。
他不能多問,一路疾馳,停在鉑君地下車庫的專用區域,姜時念靠在椅背上,撥通了許然的電話,那邊秒接,不安問:“嫂子,怎麼了?有什麼需要?”
姜時念眼睛失焦地著車窗外,沈延非常坐的邁赫停在那里,寂靜無聲,遲緩開口:“他去哪了。”
“歐洲,瑞士,三哥不是已經跟你——”
“瑞士之后,去哪了。”
許然猛的噤聲,不超過一秒的停頓,隨即自然說:“按行程應該是德國,他——”
“塞提亞,是嗎?”姜時念按著座椅,閉起眼,語氣突然銳利,“我去醫院看過爺爺,他拗不過我,已經全讓我知了!沈延非瞞的所有事,不能告訴我的那些,我都知道!爺爺說蔣家竄逃到南非,他去塞提亞了,你還要騙我?”
心機,手段,語言陷阱,對接的線索,余一瞥的地名,這時候一腦砸出來,從來沒有這樣疾言厲:“許然,他當年在國的樣子,你見沒見過?”
許然跑到地下車庫的時候,都是飄的,一見到姜時念,對上的表,他愣了一會兒,眼淚竟然比先涌出來。
他回躲避,深了幾下才轉過臉,表是卸掉了所有平靜面的生,一米八的男人撐不住脊梁,俯抓著膝蓋,半哭半笑。
“我見過啊,我親經歷,他把保送名額讓給我,我死心塌地跟著他。”
“我見過他在醫院里失去意識,他孤去國,被噪音和疼瘋,他裝著你微信語音的舊手機被不長眼的國佬摔破踩壞,他不要命,過后抓著那些破零件,自己發音還影響,斷斷續續說,穗穗沒了,穗穗沒了。”
“嫂子,你大學時候能順利進北城電視臺,需要先上集中培訓,數額不小,姜家不支持,是他剛好轉,就進了野外救援機構,反復冒險去換錢,讓我不痕跡給你。”
“你那年實習在外地生病小手,不想跟家里開口,自己去賺,你恰好接到的巨額約稿報酬,也是他隔千山萬水拿來的。”
許然哽了幾次說不下去。
“……他很不好,覺得自己不像個人,不能回來見你,你本來就那麼厭惡他,躲他。”
“嫂子,你知不知道,你塞進他懷里的那一束鈴蘭,他留了多久?你給他的創可,壞掉了他也舍不得撕,他取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耳朵是廢掉的,疼到手拿不起筆,他進過你的教室,在你課本寫一行告別,用了他當時能拿出來的所有力氣。”
“宋教授討厭資本家,討厭聽障,宋教授沒有錯,他在你的樓下,一邊安排抓捕蔣勛,一邊右耳發作,可是治不好怎麼辦,嫂子,他治不好能怎麼辦,戴助聽,也不影響他是沈延非。”
“他希你被,不是負累。”
“去塞提亞,他只是要你安全。”
“他別的無所畏懼,怕你傷,怕你心有改變。”
姜時念沒有坐車,拒絕許然送,從鉑君辦公大樓出來,沿著車水馬龍的街邊一步一步慢慢走。
想走回十年,從已逝的時里倒退,一直走到冷峻年十八歲寂寞的夏天,在那些沾滿了污和沙礫的壑里,撿起他散落一地的碎片。
大大小小,帶著孤絕沉默的棱角,一片不,都托起來攥在掌心,對上他凌不堪的缺口,拼一個完整的沈延非。
傍晚下班高峰期,路燈漸次點亮,在長街拉一條璀璨的河,延向往前的路。
姜時念回頭,朝后看,也是一樣的漫長無邊,無數影怪陸離地閃過,走破雙腳,也不可能找到那個通往從前的方向。
回不去的。
天之驕子的年,永遠在那個無人知曉的雨夜里,拿出自己貧瘠的一切,瘋狂決絕之后,溫折一把野花,帶著不干的跡,送到不會有人開門的帳篷前。
他要你長安。
十八歲這樣。
二十六歲也這樣。
到以后時走盡,兩廂白頭,燃燒完自己全部,他依然這樣。
年執著的意就算在這一輩子無盡的孤獨里,也盛大灼熱,永不停息。
姜時念眼睛里映著漫天霓虹點,一點點裂著,洶涌流著,低下頭看自己一潔凈,健全長大,有人尊重的工作,被好多人姜老師,有了溫暖安全的家庭,他們說我們冉冉是公主是寶貝。
這些本不該擁有,在那年大雨里,就會戛然而止,是有人替付命運,付人生,他從未開口,已經年復一年讓做了用傷痕累累雙手托舉起來的公主和寶貝。
姜時念不記得走了多遠,路上聲音喧囂,經過一座天橋下,有穿校服的男生生拉著手腕跑過,生生氣喊著學長,男生在燈下揚眉淺笑,有年輕男人在吵鬧的街邊彈吉他唱著一首老歌,沒有人駐足留下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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