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了昨晚,他們大概又要吵架。黎雅也到疲憊,但不會再讓自己回到昨晚的境地,重新坐下後,說:「好,你說吧。先把你上的服了,我看著彆扭。」
莊綦廷上還穿著絨絨的玩偶服,他舒展了笑意,點頭。玩偶服下來,出他裡面筆矜貴的西服。
黎雅這才發現,他上穿了什麼,從襯衫到領帶到皮鞋再到
針,每一樣都是心挑選的,就連香水,也是從十幾瓶同香調中挑選出來的,最心儀的味道。
一時咬了牙,冷漠地說:「以後不要再用這種稚的把戲,我不是小孩。」
「是阿楷和阿澤的主意。你剛才笑的很開心,我以為你喜歡。」
黎雅:「我以為是Kurt,如果是他,我的確很喜歡,很高興。」
莊綦廷勉強牽著角,聲線沉得更低,「我知道你只是把Kurt當弟弟。」
遊艇在這時啟航,微弱的引擎聲傳來,緩緩朝著漆黑幽深的大海中駛去,不知道去向何方。
黎雅冷嘲,「你之前不是這樣認為的,一口一個勾引,狐貍,只差把我和他捉在床了。」
莊綦廷被迴旋鏢扎得刀刀是,「不論你信不信,我其實沒有這樣想過。我承認,我對出現在你邊的男人抱有一種敵意,我控制不了這種惡意——」他間焦,滾了幾息,眼底藏著洶湧的暗流,「大概是。」
「我在嫉妒他們。」
嫉妒。黎雅因為這個詞,看了他一眼。
第52章
「嫉妒。」
黎雅輕瞇著眼打量,忽而一笑,「莊生也會嫉妒別人嗎,你這麼有錢有權有地位,什麼都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們加起來也扳不過你一個小指頭,你看他們跟看狗一樣,你嫉妒?」
莊綦廷聽出妻子的取笑,並不反駁,他是看他們像看狗,但不妨礙嫉妒。他瘋起來,連襁褓之中的兒子都嫉妒,何況狗。
一天一夜沒睡,他的神有些繃到極致,嗓音也因為發而幹裂,「是的,阿,我嫉妒他們。」
「我嫉妒他們能讓你笑,能討你歡心,能懂你,能得到你的目和溫。而我總是惹你生氣,讓你嫌棄,只能靠強勢專橫的手段把你綁在邊。我時常慶幸我有權有勢能給你數不清的錢,不然,你大概不會看我這種男人……」莊綦廷邊保持著笑意,淺淡的一縷。
黎雅到這時才認真地看著他,怔忪著,「莊綦廷,你是認真的嗎?
「我很認真。黎雅。」莊綦廷屏息,渾濁的氣息堵塞腔,像沉下淤泥。
原來在人面前將自己剖開是一件如此需要勇氣的事,他承認自己在黎雅面前不夠有勇氣,強勢、霸道、專橫、獨裁都不是勇氣的範疇。
他將手掌輕輕搭在黎雅的手背,無名指的金婚戒閃耀,鑽石歷經二十五年,還能永恆永久。
紅絨桌布在暖燈下泛著澤。
「阿,我沒有安全。我知道你嫁我並非心甘願,如果給你重新選擇,你不會選我,你喜歡的是……」莊綦廷不願承認,但不得不承認,沉著嗓道:「方子卓那種男人。」
黎雅腦子一片空白,心臟都發,只剩下茫然,無措。他們從來沒有對彼此說過這些,他是永遠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男人。
時常想他怎麼能這麼強勢,一定是出生太優越,捧他的人太多,才養他這幅自信過頭的臭病,可他的話里居然流出縷縷的……自餒?
「我……」抖著聲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沒有說過我喜歡方子卓這種男人。」
「是嗎?」莊綦廷微笑,「他是你的初,你們之間是自然而發的。而我……」他自嘲,「我是強迫來的。」
「你那時候的確在強迫我喜歡你。」黎雅點點頭。
莊綦廷眸晦暗,看向窗外的夜海,今晚月皎潔,海浪覆著一層細碎的,有海鷗四盤旋,飛來又飛走。
有時候話說開了,再繼續並不難,莊綦廷難得釋然,在這茫茫沒有盡頭的海浪上,似乎沒有什麼不能說。
他著妻子艷的臉,一如著那個十八歲,穿著紅,在舞臺上閃閃發的,漂亮得像一皎月,也像一顆發,他如今後悔很多事,但用盡手段得到,他致死不會後悔。
「你說我不甘心喜歡上你這樣市井的糙的人,這句話不對。」
紅酒早醒,莊綦廷倒了兩杯,一杯遞給黎雅,一杯一飲而盡,「你不知道你多有吸引力,而我無趣,老,霸道,連自己的人也讀不懂。除了在金錢和床上滿足你,好像沒有什麼其他的能力能留住你。」
莊綦廷著細長的杯梗,無聲笑笑,他強勢了大半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實在人面前,只不過是個最普通最平凡的男人。越想留住什麼,越是作繭自縛。
黎雅抿了抿,端起紅酒喝了一口,另一隻垂下來的手頗為臊地抓了把搭在上的餐布。
其實呢,也沒有他自己說的那麼差吧,偶爾也很浪漫,在那方面更是天賦異稟。任何,對金錢,還是對覺,都沒有在莊綦廷這裡缺過,他給的很滿很滿,要溢出來。
這何嘗不是一種走進心的方式。有多人能在這些方面毫無缺憾,被一直填滿,被填滿後,又怎麼可能不會滋生喜歡?
淡定地放下酒杯,聲音也放得很低,「你以前從沒說過這些,我……很意外。」
莊綦廷勾起自嘲的笑,深深地凝了妻子一眼,「我不擅長說這些,阿,不想你看不起我。我希在你心中是強大的形象,你縱使不中意,但你可以依賴,或者,使用。」
黎雅其實想說,沒有不中意他,但不想這樣便宜他,於是不說。
人紅染了紅酒的,變得很深,微揚起的下頜,令線條流暢而漂亮,很驕傲,莊綦廷眼眸染上鬱,他驕傲,生,不被馴服的模樣,而他執著於要改變,管教,不過是抓住的卑鄙手段。
他就是很卑鄙。
威脅的每一句話,他都知道是威脅,是震懾,落下的每一個掌,每一個吻痕,都有著要烙下標記的暗。
在父親拿出那份協議時,他沒有阻攔,眼睜睜看著天真的黎雅簽下這份協議。在此後的日子,他更是不停地用金錢用權力用這個世界上最好最極致的來餵養,他要離不開,即使心不在,和意志也離不開。
過往的事太多了,他有今天,也許就是報應。
莊綦廷兩指晃著酒杯,一點殘留的紅在眼前打轉,「黎雅,我沒有安全,我對自己沒有信心,只能用極端的手段抓住你。抱歉,讓你誤解這麼多年,讓你傷心難過,都是我的錯,你昨晚哭了,我作為你的丈夫,無地自容。以後,不會再這樣做了。」
黎雅眨了眨眼,輕聲提醒:「是前夫。」
男人一頓,沒有接話,只是沉默地從西裝側拿出一盒薄薄的紫檀木煙盒,以及一隻金紅的打火機。
他垂著眼,不讓黎雅看見他眼底的猩紅,「我讓他們上菜。說這麼多,耽誤了。」
說罷,他起,有些倉促地地朝船艙外走去,途中就去迫不及待地點菸,要靠什麼鎮痛似的。
黎雅看著男人的背影,忽然嘆了一息。不知為何,覺得他可憐,可恨,又莫名可,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上低了頭,如今又在靈魂上低了頭,想必對他來說也是道劫。
他們真不像一對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夫妻,到這個時候,才把一些話吐。這些年,看不懂他,他也何嘗看懂過?稀里糊塗過了二十五年,還日日夜夜都那麼花樣百出,也算是個奇蹟。
他們從沒有過心,但激卻如鑽石般恆久遠,這大概也是一種天作之合?
黎雅了酸脹的眉心。
服務生端來主菜,緻複雜的菜式一看就是心準備的,還配了不同的佐餐酒。黎雅的心思沒在這上面,但不願辜負廚師的辛勞,隨意吃了幾口,吃的很不優雅,有種大口大口塞的架勢。
花膠湯熬得非常濃稠,順綿,溫暖地進胃裡。
偶爾會偏頭,看一眼甲板上的男人。強勁
的海風吹起他的西裝一角,那偉岸而拔的巋然不。
黎雅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為遮風擋雨二十五年,沒有他,大概是另一個黎雅。至於那個黎雅是過得更快樂還是更糟糕,無法給出答案,但能確定,從沒後悔嫁給他。
莊綦廷壞的時候很壞很壞,好的時候又很好很好。
一煙點了數次才點燃,火星被風吹得明明滅滅,在這偌大的漆黑夜海中,只是微不起眼的一溫暖。
莊綦廷落拓地靠著圍欄,偶爾偏頭看一眼船艙吃飯的人。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實在是……魯,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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