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霧聽完，忽而勾。

林青黛的目落在微微上翹的角，須臾之后，輕開口。

這回人兒顯得冷靜又理智，是要談正事兒的意態。

“姐姐打算如何收尾？”

林青霧不去思忖，過了會兒，聲答道，“黛黛，姐姐不如你聰穎，甚至可以說是蠢笨。實話實說，直到這一刻為止，我都想不到該如何收尾？”

剛剛思忖時，甚至在想或許破局之法本不存在。和聯姻的那個人是季與京，嶺東之王，蓋世的梟雄。這樣的男子，他怎麼可能容得下未婚妻心悅他人，還將這樁事鬧到了明面上？他大概率會以此為由朝林家發難，向皇族撒火。

可即便如此，“我仍想忠于自己。黛黛，我想嫁與自己心悅的郎君，而不是聽從祖輩之令嫁給一個自己從未謀面的男子。”

話至此，林青霧手握住林青黛的，眼底有淚在閃爍，“姐姐是不是很自私？為了小小，置家族和大局不顧。”

林青黛將姐姐的惶然和自責看在眼里，心中酸。片刻后，反握住的手，聲寬，“無論其他人怎麼看你，你都是黛黛心中最好的姐姐。”

“若姐姐實在不愿，就不要嫁，后續黛黛會幫你理。”

看著明明還小了自己兩歲，卻聰穎冷靜讓人不由依賴的妹妹，林青霧再控不住緒。

猛地將林青黛抱懷中，小臉埋在的肩頭，不停地哭嚷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林青黛放任宣泄，直到肩胛那片料、祠堂外有異傳來。

這才將林青霧推離，隨后從袖袋中掏出一方帕遞了過去，“姐姐，莫要再哭了。”

“你且等等，說不定會有兩全之法。”

林青霧還來不及細思這話中深意，侯夫人卓舒明已經進了祠堂，瞧著兩乖寶都跪在地上狼狽得不能行，不悲從心中來。當即步履凌地奔向二人，到了近，雙臂大張將兩人同時抱住，“就沒一個省心的。”

話里滿是嫌棄，可從眼角涌落的淚將真實的心泄得徹底。

心疼兒，即便是知曉偌大潯國高門貴的婚事大都不由己。

一盞茶的工夫后，卓舒明帶著林青黛出了祠堂。依循林老爺子的意思，將帶離即可。

盛怒之下，林老爺子仍記掛著自家乖寶那弱的子骨，生怕寒染病。

起初，林青黛乖順地跟著母親，一路無聲。卓舒明只當是為姐姐難過，再加之自個兒心也不好就沒多問。沉默兜轉，兩人近了主樓。若要回林青黛的小院，當左拐。然而兒并未，忽而停下了腳步，擺，出一圈漣漪。

卓舒明又往前走了段才發現自家乖寶沒跟上來，轉過尋，“黛黛，站那做甚？夜了，趕回去休息。”

言語間，開始往回走，很快于林青黛面前站定。

林青黛朝行禮，周正妥帖，挑不出一病，“娘親先回房歇息，兒去尋祖父說說話。”

兒自個兒生的，想去干什麼卓舒明一清二楚，但并不贊同。老爺子雖然疼小輩，但這種疼從來是囿于分寸之間的。

就拿這回的事兒來說，倘若青霧未來夫君是其他世家抑或某個皇親國戚，不想嫁，都尚有轉圜的余地。他老人家就是不理解，也會盡力為小郎籌謀。可這回，婚約的另一端牽扯的是偌大嶺東，是手握十萬兵甚至更多的季與京。

如今朝中局勢不穩。朝堂外群雄并起，明晃晃地各據一方。如此勢下，所謂的和諧不過是一張單薄脆弱的窗戶紙，一捅就破。

時局如何，看明白的人眾多，然誰也不愿意為第一個捅破“和諧”的人。

老爺子也沒能為例外。

他或許能夠容許林家百年清譽蒙塵，卻永遠無法接林家在他手中的覆滅。哪怕，只有一可能。

思緒如溪泉潺潺，細微跌宕，歸于平順時，卓舒明出手，上了兒纖的手臂。

隔了一層料，仍有冷意刺向了的指腹，不由蹙眉，“黛黛……”

這是卓舒明要發火的前兆，然而怒火還沒來得及宣泄，就被林青黛毫無鋪墊地親昵擁抱給碾滅了。下一瞬，話音響起，“娘親莫要擔憂，黛黛就是去和祖父說說話，保證不做讓他惱火的事兒。”

“他老人家惱得那般狠了，不去寬一番怎麼行？萬一……”

“萬一”是什麼，卓舒明沒給林青黛訴諸口的機會，嫌晦氣。

須臾思忖，終是松了口：“去吧，乖一些。”

林青黛乖順應了。

第2章 嶺東，季與京。

百年前，潯國災。

帝都各大世家豪紳紛紛解囊賑災，皆是大手筆，而林家是其中最慷慨的，幾乎散了一半以上的家財。災后，當時在位者欽云帝念及世家功績，諸多封賞之外，還在朝堂上提及了“帝都四大世家”。這四大世家分別是：柏林家，恒禹周家，裕林蘇家，樂嶼卓家。

破天荒第一次，然帝王金口玉言，說了便是真理。自此，帝都皇城上有了四大世家，富極一方，聲名顯赫。

其中，柏世家林家居首。

歷經百年，時局一變再變，林家仍是公認的世家高標，這天下獨一份的顯赫。為了不讓這份顯赫在自己手中消亡，林家歷代家主無不殫竭慮，細致籌謀。

林振偉這位現任家主自然不會例外。

對于上任家主林棋為，也就是他的父親留下的那紙婚約最初他是不滿意的。

誠然季家先祖季晏卓舍命救過林棋為，但報恩方式很多，并不一定要聯姻。那會兒季家只是一個普通農戶，囿于嶺東都屬名不見經傳，將家中嫡嫁到這樣的地方等于送過去罪，林家眾人也免不了被脊梁骨。

林棋為在世時，林振偉沒反對這事兒，結果不曾改變。

后來季與京在嶺東強勢崛起，了各方忌憚的存在，如何理這紙婚約再不是林家說了就能算數的了。

林振偉歇了廢掉這紙婚約的心思，甚至是期待兩家能順利聯姻。

強強聯合，以抗局。

豈料，天不遂人愿……

“哎。”書案后，林振偉忽而嘆息，聲音溢出的那一瞬，他才驚覺。

一直陪伴在他旁的老管家肖鳴察覺，不溫聲寬：“老爺，早些歇著吧。休息好了，

才有力去應對這一切是不是？”

林振偉：“哪里睡得著？我一想到即將要面對季與京，還是在理虧的形下，腦殼就發麻。”

季與京是如何從一個卑微的貧農之子長為實質意義上的嶺東之王的，種種細節，潯國境早已盡人皆知。他手中的那十萬兵士，不小的一部分是各地發配到嶺東的囚犯。功控住這一部分惡兇之輩，他可以說從頭到尾都在違律，若帝王較真，摘了他的腦袋都是師出有名。

可此子太擅權了。

數年前，趁著東韶國舉兵侵東部邊境線朝中派駐的駐邊軍屢屢吃敗仗之時，他率隊夜襲東韶國駐軍糧草，一舉得手，而當時隊伍的主力就是這些經他訓過的惡徒。

將功補過。

再加之強橫的東韶國多年來對邊界線虎視眈眈，而朝廷駐軍很明顯難堪大任，皇家需要季與京和這支隊伍。

于是順水推舟，默許了它的存在。

之后種種，不過是季與京戰績越來越多，聲越來越強。他上位的每一步都和規矩不沾邊，踩著既定法則行走，或許驚險重重，但他還活著。

現如今，已無人能奈何得了他。

和這樣的一個人對上，饒是林振書居上位多年，心中都沒有底。

聽到這話，老管家也不知該如何勸了。

季與京兇名在外，連帝都的小娃兒都聽過，兇悍程度由此可窺見一斑。和他對上，老爺會發愁，理之中。

書房再度歸于冷寂，維持了近半茶的工夫，忽有腳步聲傳來。

肖鳴循聲看了過去，原是想訓人，豈料來的是林青黛，他不由怔在當場，直到小姑娘笑著道了句：鳴爺，黛黛能和爺爺單獨說說話嗎？

肖鳴回過神來，失笑道，“行，怎麼不行呢？”

話落的下一瞬，他徑直出了書房，問都沒問林振偉。

他走后，林青黛慢步踱近書案，朝著林振偉盈盈行禮，姿儀萬千。

林振偉讓坐。

待兒坐定，淺睨著道，“為你姐姐求而來？”

話中緒很淡，很難經由這些辨出他真實的緒。

林青黛清淺笑笑，“黛黛若說不是，祖父可信？”

林振偉：“不信。”

話音落定，他笑開來，至于為什麼笑，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林青黛凝著祖父臉上笑出的細微褶皺，沉寂片刻，才又開口，

“祖父，黛黛知您心憂林家未來，此番前來，只為同您商量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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