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關署。

關長楊政和領著一眾員，行完跪拜大禮之后，開始向崇禎匯報工作。

首先，楊關長以擲地有聲的聲音奏報，上海海關踐行朝廷新政堅決有力，持續深貫徹皇帝陛下和國師關于海關各項工作的旨意。

接著他奏報了海關這幾年取得的功偉績，各項工作為朝廷出滿意答卷，強關建設開創新局面，服務經濟發展有力有為。

崇禎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從海務的船政和港務，到海關征稅的報關、征稅、巡水緝私，以及查驗過關商貨，都做了詳細的詢問。

楊政和能坐上這樣的缺，能力自然是非同尋常，對崇禎的垂詢對答如流，對稅銀數目確到分厘。

等楊政和奏報完畢，崇禎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

楊政和其他海關吏深埋下頭，連大氣都不敢一口。

尤其是楊政和，他覺自己的服都快被冷汗浸了。

前兩日從孫閣老那里得了準信，心是放下了一半。

可真當面對那位英明神武的年輕天子，以及他邊那個云淡風輕、卻讓整個江南聞風喪膽的國師，那剩下的一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剛才的表現算是極為出，可楊政和很清楚，這樣的表面文章本沒用。

今天是生是死，全在皇帝和國師的一念之間。

許久不見崇禎和云逍發話，楊政和按捺不住了，用眼角的余向上瞟了一眼。

高高在上的崇禎皇帝，此刻面無表。

至于國師大人，則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

這……這是什麼況？

楊政和的心里頓時打起了鼓。

最怕的就是國師這種高深莫測的態度。

你打我，你罵我，都行，起碼我知道你要干什麼。

可你這不聞不問的樣子，是在掐算嗎？

還是真的看不上這小小的海關？

就在楊政和胡思想之際，崇禎終于開口了：“都平吧。”

楊政和等人如蒙大赦，紛紛謝恩起。

崇禎環視眾人，目威嚴，沉聲道：

“朕臨以來，念及海疆萬里，通商之利可富國強兵，開海之策乃興國本，此志從未搖。”

“海關者，國之門戶、財之淵藪也，上關國祚興衰，下系民生瘠。”

“番邦來朝，貨通萬國，非海關無以掌貿易之要；肅清貪腐，嚴打走私，非海關無以固海防之基。”

“昔年建奴窺伺，商通敵，皆因海松弛、關防廢弛。”

“今朕親至，見船桅如林、商賈輻輳，甚朕心。爾等恪盡職守，以廉潔為綱，以勤慎為要，既擴國庫之儲，亦杜外夷之覬覦。”

“他日海宇澄清，萬邦來賀，方不負朕開海興國之宏愿！”

……

楊政和等海關吏都有些發懵。

陛下這是在夸贊咱們？

可聽著怎麼有些像是在照本宣科？

不過不管怎麼說，皇帝的態度不錯，國師也沒有發飆的跡象。

看來皇帝和國師本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就是來安人心，來作秀的。

楊政和等人紛紛開口謝恩。

這時云逍才慢悠悠地開口：“陛下高屋建瓴，諸位海關要沖，責任重大，定要恪盡職守，莫要辜負了圣恩。”

他的語氣溫和，態度親切，與傳聞中那個雷厲風行、殺人不眨眼的形象判若兩人。

楊政和等人懸在半空的心，此刻終于徹底放回了肚子里。

事很明顯了。

皇帝和國師不是不知道上海海關的問題。

可海關能給朝廷搞錢，皇帝也不敢直接對海關手，影響了朝廷的錢袋子。

接著崇禎及隨員們，在楊政和的帶領下，興致地參觀了海關的班。

大明皇帝和班稅吏進行了親切談，詢問他們‘工作忙不忙，累不累’，‘薪酬如何，夠不夠養家？’

很‘湊巧’有一位商人前來報關。

崇禎和悅地進行了詢問，商人畢恭畢敬，十分流暢地應答。

直到正午時分，崇禎才結束了本次巡視，駕離開了海關。

著遠去的隊伍，楊政和終于直起了腰，臉上那誠惶誠恐的表瞬間消失。

“他娘的，嚇死老子了！”

一個心腹湊上前來，著冷汗道，“還是關長厲害，就這麼輕松過關了！”

楊政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面得，“有什麼好怕的？只要我們能把這賬面做漂亮了，能給國庫送銀子，我們就是功臣！誰會跟銀子過不去？”

“關長英明！”

“就是！我看那國師也不過爾爾，全程就在那喝茶，屁都沒放一個！”

“哈哈哈，今晚我做東，百樓園，給咱們驚！”

……

楊政和擺擺手，“傳話下去，擺在面上的賬目都可以收回去了，以前怎麼搞的，接著繼續怎麼搞！”

眾多吏都是喜笑開。

駕抵達上海縣以來，海關‘不務正業’，不知道損失了多銀子。

現在總算是可以敞開撈銀子了。

“風聲，百樓園那邊都別沾邊。”楊政和叮囑了幾句，接著話鋒一轉：“百樓園不能去，署的后衙，倒是可以放松放松。”

吏們又是一陣歡欣雀躍。

當天下午，上海海關署后衙。

竹聲聲酒香四溢，珍饈滿桌，數十名花枝招展的歌姬穿梭其間。

鶯鶯燕燕，靡靡之音不絕于耳。

楊政和穿著寬松華貴的綢便服，滿面紅地坐在主位之上，得意之溢于言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酒的作用下下，眾人說話都有些肆無忌憚。

一個管著船只查驗的副手，摟著一個歌姬嘿嘿笑道：“外面傳得神乎其神，說那國師是什麼謫仙人在世，能掐會算，嚇得我他娘的好幾天沒睡好覺！今日一見，也就那麼回事，不比咱們多個卵子！”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滿堂哄笑。

就在這時，大門被重重地推開，一名書吏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關長，大事不好了，孫，孫尚書又來了！”

楊政和眉頭一皺，“他來做什麼？莫非是想要好？還真是夠心急的，生怕了他的！”

書吏急惶惶地道：“不是的，他帶著兵，把署的所有賬目全都查封了！”

楊政和手一抖，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摔得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