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點著點著便想打盹了。

不知睡沒睡著, 忽地想起來，又說：“明寶這個小姑娘，怎麼也不來看我了。”

“回紐約了，在忙自己的事業。”向斐然扶著他的肩膀，“等下次回國，我帶來看你。”

向聯喬遲疑地轉過臉，輕緩地問：“又回紐約啦？”

“的客戶群在北，從北起步更順利。”

地上落滿了洋桃，爛了沒人摘，從枝頭沉重落在堅實泥地上，漸漸地糜爛了。

向聯喬看著那些爛至明的果，算了算日子，“第六年了？”

“嗯。”

向聯喬一輩子跟宏大敘事地緣政治打道，此時竟覺得看不這些小小。覺得得深的，卻總在分離，覺得緣分如蛛，當斷了，卻又頑強地連著。

“還會來看我嗎？”向聯喬閉上眼，聲音是從嚨里含混地滾出的，生長出老年斑的臉被太曬得紅了。

向斐然推他回房間，說：“會的，今年過年，請來做客好嗎？”

向聯喬臉上皺紋隨著微笑而松舒展。

蘭姨的兩鬢夾生了好多白發，忘記下山去染了。幫向斐然收拾行李時，憶起過去說：“那年你去國上學，行李箱里只有沖鋒，我還嫌占地方呢，現在好了，這些西裝更難伺候。”

量裁的黑西服用防塵袋裝著，到了地方還得熨。

“你不如老先生，到哪兒都有助理書的，得懂照顧自己。”

蘭姨說著，挽著西服背過去，眨了眨進沙的眼。

雖然誰人都不說，懷著吉利的念想，但總覺能看到路的盡頭了。

向斐然將一個中等容量的登山包掛上肩膀，手里挽著一件黑膽，將蘭姨幫他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出樓。

這次去紐約有很多個行程，除了聯合國的主旨演講外，落地后便是腕表品牌的公益晚宴。

自商明寶去紐約后，他還沒出時間過去，這次想給驚喜，免于期待等待的時刻，因而向斐然特意瞞了。

落地紐約，一切記憶清晰撲面，想到哪一年他在這里接機，其實只是分開了一個月而已，但商明寶從通道出來，是奔跑著跳高到他懷里的。

很輕盈，被他單手托抱住，另一手竟還有余裕去接住要走的行李箱。

腕表品牌的公關在到達大廳的出口接機，接上人后，直奔酒店。

這場公益晚宴不需要向斐然做什麼，他跟其他人一樣都是邀出席，或許會被品牌高層介紹給合作伙伴和高級客戶們，簡單應付兩句。

車子至下榻酒店，辦理住后，向斐然換上西服，打上領帶，給商明寶發了條信息：「在紐約」

他不常參加這種宴會。

參加得最多的，是學會議和各個教授的自助餐會，相對舒適松弛，且在自己悉的社圈層里，雖然避免不了白人small talk，但他簡練慣了，倒不為此所困，在旁聽別人討論的過程中，偶爾也能得到些益匪淺的觀點和判斷。

由貴婦人、新貴富豪名流及時尚圈人士所組的晚宴，向斐然還是第一次來。

他對他們有充分的認知，會關心非洲的貧困兒和戰，但對紐約地下鐵有群老鼠一事斬釘截鐵認定為是都市傳說，會關心全球氣候變暖和環保，并乘坐單程碳排放量二十噸的私人飛機前往海島上共同商議如何抑制全球水位變高。

宴會廳冷氣襲人，獨特的香氣由現場新鮮的花材共同馥郁出來。

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商明寶的。

來得比他早，背對他站著，在一小簇人的側中心位。站在左手邊的是一個高大的男，在右手邊的則是一個白人貴婦。

許久沒見到的人，忽然降臨在面前，向斐然的腳步一時沒有靠近，而是久久地、眷地看著的背影。

往六年，生活里的宴會他從未參加過，不知道的這一面是如何，那些華麗別致的高級禮服被穿著在，穿行在水晶燈輝下的影子，是否會如花影臨照波湖面。

商明寶今天的禮服是黑緞面，挖肩的款式，環一道小立領，修長的小魚尾在地面微微拖拽。有分寸，不會在這些場合爭芳斗艷，寧愿將自己收拾得低調些。但件在這，高態都是最完的，頭發在顱頂不過束了個簡單的髻罷了，便顯得亭亭玉立。

在見到之前，向斐然對這場宴會的所有波瀾僅限于厭煩，在見到之后，心跳劇烈起來。

他的小孩，悉又莫名覺得遙遠的一道側影，端著香檳杯笑談從容的模樣迷人，且陌生。

他好像只占了人生很小的一個圈，所以在往六年后，還能看到新的一面。

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出現在面前，怕過于驚喜讓驚乍失態失了面。

想到這一點，那名為張的緒攀上了向斐然的結和指尖，他下意識地將手指扣進領帶結，稍松了松。

“……當然，我很相信glory的品牌會在第五大道立足，要知道我的眼。”

隨著腳步的靠近，被刻意低營造出的優雅語調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會心得的笑意，小小的一陣稱贊，貴婦人將手攬在了商明寶的肩膀上。

“說起來也真是了不起，為了找到最好的寶石，而不是從印度人和俄羅斯人手上挑選尾貨，在礦區一待就是那麼久，在斯里蘭卡的事我真不敢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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