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養心殿。

厚重的龍涎香氣彌漫在殿，帶著一種沉悶的威。

王公公腳步小心翼翼地繞過紫檀木屏風，來到龍榻前，躬低語：“皇上，昨夜太子殿下和長公主殿下來了，眼下都安置在暖閣里，等著見您。”

龍榻上，厚重的錦被下，皇帝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雖然帶著病態的渾濁，但依舊銳利如鷹隼。

他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聲音帶著久病的沙啞和深沉的威嚴：“先傳太子。”

“是。”王公公深深一躬，倒退著退出室。

殿外，清晨微冷的空氣帶著水的意。

蕭雁看見男主跟著王公公朝著養心殿方向走的時候，臉瞬間褪盡，煞白如紙。

死死攥著手中的帕，指節用力到幾乎要將線扯斷，心修飾的指甲深深陷掌心留下月牙印。

怎麼會這樣？

皇兄為何要先傳喚男主？

想不明白。

所有的事都已經完全離了掌控，蕭雁只覺得自己如今實實在在的明白了什麼做君心難測。

養心殿，線因厚重的帷幔顯得有些昏暗。

皇帝半靠在明黃的枕上，看著走進來的蕭止淵。

龍涎香從榻邊矮幾上一盞小巧致的鎏金香爐中裊裊升起，煙霧繚繞。

“兒臣參見父皇。”蕭止淵依禮下拜，聲音沉穩。

“起來吧。”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在空曠的大殿回。他審視著階下的兒子，語氣聽不出喜怒：“昨日在長公主府上的事朕已經聽說過了，你昨日倒是威風，恐怕嚇壞了不人吧？”

蕭止淵直起，迎著皇帝的目，沒有半點退卻的意思：“回父皇，莫塵以邪符咒加害二王妃，手段毒，致其生死未卜，兒臣為儲君，見邪祟橫行，殘害皇族，不得不出手阻止，以正視聽。”

“哦？”皇帝微微瞇起了眼睛，眼角的皺紋顯得更深，語氣帶著一玩味，“莫塵開壇作法，是朕親口準許的。你當眾斷他一臂，還將押東宮大牢……太子，你這是在責怪朕識人不明，還是在質疑朕的決定？”

話落，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沉重的威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蕭止淵神未變，形卻依舊拔：“兒臣不敢。”

他微微低著頭，沒有再去和皇帝的視線對上，但語氣和方才聽上去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莫塵所行之法，詭異非常，氣森森，絕非我大周正道祈福驅邪之。其行跡，更似邪魔外道，人心。如今二王妃重傷垂危，京城之中流言蜚語已如野火燎原，兒臣唯恐此等妖道，有損父皇圣明，搖國本基。”

“放肆！”皇帝猛地一拍側的矮幾，力道之大，震得上面的茶盞叮當跳，茶水潑灑出來。

他口劇烈起伏，眼中寒暴漲，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你這是在教朕如何治國？如何明辨是非？還是在指責朕引狼室，禍宮闈？”

殿侍立的宮人瞬間跪倒一片，瑟瑟發抖，王公公更是都嚇得臉慘白，幾乎要癱在地。

蕭止淵再次躬，但依舊沒有毫退：“兒臣不敢。”他再度如此重復。

皇帝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盯著男主。

男主并不詫異皇帝此刻的怒氣，實際上在決定進宮之前，他就已經設想了最壞的結果，如今這般，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句“還好”。

沒有再過多的猶豫，男主繼續道：“二王妃如今命懸一線，二皇兄亦遭人暗算，中劇毒百日枯，據診斷，中毒之期至在兩月以上。”

皇帝瞳孔驟然一，“景明中毒？百日枯？兩月有余？”

他的聲音難得的帶著一急促。

“是。”男主頷首。

皇帝沉默了，殿只剩下龍涎香燃燒的細微聲響和他略顯重的呼吸。

良久，他忽然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干而冰冷：“太子，你近來，倒是雷厲風行。這京城外，還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

蕭止淵這才迎向皇帝那復雜難辨的目，沒有毫閃躲：“兒臣所為，皆出于儲君本分。護衛皇族，肅清邪，乃國之本。”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瞬，看著皇帝臉上分辨不出來清晰的模樣，聲音平靜無波，“大周律法明載，謀害皇子者，罪同謀逆，當誅九族。”

“好一個國之本，好一個本分。”皇帝的聲音比一開始更加提高，一腥甜涌上頭，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都在抖。

王公公慌忙上前攙扶拍背，卻被皇帝狠狠揮手推開。

“朕還沒死呢！”皇帝著氣，用一方明黃帕子捂住，指間約可見刺目的猩紅，他抬起布滿的眼睛，聲音嘶啞卻字字如刀：“這大周的江山社稷，還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退下！”

蕭止淵明白今日這般已經挑戰了君權，不再繼續，深深一揖：“兒臣告退。”

他轉的時，目狀似無意地掃過皇帝枕邊那盞仍在靜靜散發著氤氳煙霧的香爐，很快退出了養心殿。

蕭止淵影消失在養心殿厚重的門扉之后，殿陷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皇帝渾濁的定格在枕邊那盞小巧的香爐上，他布滿褶皺的手，緩緩展開剛才捂的明黃帕，上面幾點刺目的猩紅如同雪地里的紅梅，灼燒著他的眼睛。

一鷙狠戾的寒在他眼底深掠過，隨即化為一聲極冷的嗤笑，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皇上，”侍立在一旁的王公公躬著子，小心謹慎的開口，生怕了龍，“時辰差不多了，該該上朝了。”

皇帝閉了閉眼，膛幾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

再睜開時，那雙眼睛里的鷙淡去。

“更。”他吐出兩個字。

……

金鑾殿上，文武百著朝服，分列兩側，人人屏息垂首，空氣中彌漫著無形的硝煙。

昨日的風波，如同一塊巨石投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