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容與取來銅盆、布巾和牙,準備為洗漱。
一路上,黎昭真正做到了飯來張口、來手。
他們四人借住在途中一戶農家,等黎昭穿著漂亮走出農舍,就見齊笙牧正在替戶主劈柴。
“你們兄弟,都勤快的。”
“也有懶倦的,我們兩個比較勤快。”齊容與拉著黎昭的手走去灶房,與齊彩薇一同用了早飯。
四人繼續北行,齊家兩兄妹發現他們的弟弟幾乎時刻黏在黎昭邊,就那麼喜歡嗎?
兩人失笑,時不時要調侃一番。
齊容與臉皮一向厚,毫不掩飾對黎昭的偏。
是夜,風餐宿的四人尋到一片空地,兩名男子商量著番守夜,以防被野襲。
三更天時,莽茫霧氣籠潑黛,巒壑偶有鳥哢聲,清晰耳。
齊容與接替齊笙牧,重燃篝火,靜坐守夜。
燃旺的篝火突突跳,映亮青年半邊廓。他時而用木枝火,時而看向睡在一旁被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黎昭,薄不自覺上揚。
媳婦怎麼這麼好看,怎麼也看不夠。
可睡得并不安穩,夢里水汽繚繞,置偌大帶有水流回聲的湢浴,見一男子坐在白玉湯池中。
看背影,就讓心口狂震。
現實中的蕭承剛滿二十歲,而池中的男子已步而立之年,與離宮那一年印象里的中年帝王一模一樣。
跌坐在池邊,迅速向后退,被那人一把握住腳踝。
“啊!”
“昭妹?”
黎昭猛地睜開眼,逐漸清晰的視野里出現被火籠罩的齊容與,隨后又出現了齊笙牧和齊彩薇。
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不過是個夢,沒必要杞人憂天。
可骨子里對前世蕭承的懼怕,令后半夜再無睡意。
皇城。
一連十日,帝王缺席早朝,朝政由閣首輔暫代,雖說是有條不紊的,但重臣們還是難免擔憂蕭承的康健。
一直在低熱的年輕帝王時常陷昏睡,縱使重臣們因不可調和的矛盾在燕寢吵得不可開,也不見清醒。
這一日,雷雨織,兵部尚書和黎淙因補缺齊容與之職的人選,在燕寢爭執不休,氣走了想做和事佬的閣首輔。
“吵吵吵,吵醒陛下,你們自行解釋吧!”
閣首輔拂袖而去。
兵部尚書哼道:“若能吵醒陛下,也算對癥下藥!比太醫院那群庸醫強得多!”
黎淙冷笑,“姓柳的,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的小心思,無非是要在十三將率中安眼線。”
“口噴人!老夫舉薦的人,生平履歷是年輕一輩中最耀眼的,沒有之一!”兵部尚書是兩朝元老,最痛恨把持朝政多年的黎淙。
黎淙還想嗆他,卻聽龍床那邊傳來一陣窸窣聲。
兩人同時上前。
黎淙:“陛下可有不適?”
兵部尚書:“陛下可算醒了,有人污蔑老臣,陛下可要為老臣做主啊!”
臉蒼白的帝王緩緩坐起,避開兩人的攙扶,一雙漸漸如狹刀鋒利的眼眸凝了一深意,視線流轉在兩名臣子之間。
繃多日的緒有了松弛,眸增了犀利,氣韻卻添了歲月沉淀的溫潤。
“上了年紀的人,火氣別這麼大。”
聽語氣,兩人都有些詫異,但都沒有多想。
黎淙喚來醫,拉著兵部尚書去往外殿等候。
被醫把住脈搏時,帝王那雙狹刀似的眼眸轉向墻角落地的銅鏡,靜靜凝睇鏡中的自己。
年輕了些,憔悴了些。
待換上一青衫,他越過等候在外殿的兩名老臣,徑自去往停放“黎昭”棺槨的地窖。
冰霧繚繞的地窖,他屏退一眾太醫,獨自檢查起“黎昭”的尸。
尸雖被燒得面目全非,但仍有相對完好的皮,他耐十足,細致微,終于在一個時辰后,發現一異樣的細節。
前世與黎昭圓房的那晚,他在黎昭上發現三顆極小的紅痣,其中一顆,在背部的左側蝶骨上,這尸的相應位置,皮較為完好,沒有紅痣。
再聯想黎淙適才渾厚的爭吵聲,不該是一個絕悲痛的老者發出的。
青衫安放好尸,合上棺槨。
前世收到黎昭病故的消息,是通過一名長期保護黎昭的宮廷高手,那名高手出自大都督府,是由當時的大都督齊容與舉薦的。
他從始至終沒有懷疑過黎昭病故的事實,只因不曾懷疑最看重的近臣齊容與。
此次黎昭遇險,也和齊容與有關。
難不前世,他就被齊容與擺了一道?前世的齊容與喜歡黎昭?難怪中年仍未娶,想來是暗慕黎昭,暗中相護,最后再以一個謊言,讓他這個帝王信以為真從而不再派人去打聽黎昭的境,默默助黎昭得以真正的自由。
青衫若有所思,向外走去。
今生,他苦口婆心,勸年輕的自己全黎昭,也是真心放黎昭自由,但若真的被齊容與擺了兩道,這兩筆賬得……算一算。
回到燕寢,見兩名老臣還在,他看向兵部尚書,問出一個名字,正是兵部尚書舉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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