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笙于夜半時分悄然起，看了眼睡夢中的章知雨，盡可能輕手輕腳。

作輕得仿佛怕驚擾了夜的沉寂。

但是章知雨睡眠淺，睜眼后看見已經起床的兒后，看了眼此刻的時間。

凌晨三點。

“笙笙，你這是干嘛去，才三點......”

“岑淮予的爺爺去世了，我去陪他。”

章知雨怔了幾秒，隨即點點頭。

擔心晚上開車不安全，章知雨又說：“要不喊司機來接吧？”

“媽媽，太晚了，別打擾人家休息。”

江晴笙從自己隨攜帶的包包里找出車鑰匙。

“我自己開車過去，我會慢慢開，注意安全的。”

章知雨不放心地點點頭，又說：“那你到了給媽媽發個信息。”

“好。”江晴笙準備出去之際，補充了句，“明早你和外公解釋下，沒法陪他吃早飯了。”

“我知道的，你快去吧。”

著兒已經走出門口的背影，章知雨想了想，即便因為孟南汐而厭恨岑老爺子，但還是給江晴笙補了條消息：

【如果確定了悼念儀式的時間，那你和媽媽講一下，我和爸爸過來悼念一下。】

畢竟是未來婿的親爺爺，禮數上，他們還是要盡可能面一點。

江晴笙是第一次來岑家老宅。

這座府邸遠比預想中更為宏大，莊嚴矗立，出一不容侵犯的肅穆之氣。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這樣一座宏偉的建筑，卻仿佛缺失了生命的氣息，找不到一鮮活的靈之。

再加上凌晨時分，昏黃靜幽的燈亮著，外頭掛滿了白燈籠，白帶，讓人更加不寒而栗。

站在這座大宅的門外，抬頭仰著。

這兒就是岑淮予生長的地方嗎？

為什麼是站在這兒，就深覺冰冷和抑？

那岑淮予呢，他被這座宅子困住多久了？

面前的巨大宅邸好似一座即將崩塌的山，沒有人愿意往里走，里頭的人也一心想要逃出來。

江晴笙從花巷出發前，給岑淮予發了條消息：

【等我，我馬上來。】

岑淮予很久后才看到消息，想給發信息說別來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但在開車，沒看到。

深夜，從花巷到老宅的距離大概橫半個溫城。

最不喜歡開車的江晴笙，用最快的速度趕來了老宅，只為陪伴他。

岑淮予沒法不容，也沒法不愧疚。

保姆帶著江晴笙到主廳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只是上前輕輕抱了下岑淮予，然后陪著他理后事。

岑佑良一家三口來得比江晴笙還晚。

一進來，王莉跟沒事人似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岑佑良演技頗為到位，他跪在父親床邊，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滾落，哽咽著傾訴心聲，字字句句都像是飽含深。

“爸，我來晚了！”

江晴笙別過頭，心想確實是晚的。

保姆白天的時候就挨個打了電話通知岑老爺子的況。

電話那頭，王莉一把奪了岑佑良的手機，拔尖的聲音喊道：

“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嘛，有什麼事去找他孫子岑淮予好嗎，是不是又要什麼錢了，我跟你講我們家真的沒錢了！”

保姆見識過幾次這人的撒潑無賴，也懶得再費口舌。

等到老爺子臨終，閉眼前只見到了岑淮予一人。

岑淮予表里沒有一點不舍的緒，淡漠又疏離。

但這些年來的仇與恨，在那一刻，都變了消散的泡沫。

老爺子什麼話也沒講，最后關頭，一只手巍巍垂在半空，似是想最后握一握岑淮予的手。

然而，命運的線終究未能承那份重負，那雙力過去的手，緩緩垂落，歸于它最初的靜默位置。

回顧一生，風無限過，罪惡多端過，晚年悲涼過，以前的罪孽，大概是要到曹地府再贖了。

岑淮予看到咽氣的老爺子，最后那一刻，眼角還是無端地落一滴淚。

講不明那種復雜心緒，他在無人察覺之際又將那滴淚輕輕拭去。

老保姆和管家倒是真的真實意掉了幾滴淚。

在岑家賣命了半輩子，確實到一些照拂，悲哀緒還是會有的。

壽是岑淮予替他換上的，后續要發訃告，要準備喪葬事宜，要守夜，要做很多的事。

江晴笙來的時候祭奠了老爺子，這時已經被岑淮予拉在側，看岑佑良虛假掉淚。

岑皓也想學父親，但似乎是一滴淚也不出來，最后嚎了幾嗓子，喊著“爺爺走好”。

后事還沒理完，王莉完全缺乏審時度勢的能力，已經開始盤算著產的分配。

岑佑良前腳剛哭完，王莉一把將跪在那兒的岑皓拉起來，帶著父子倆來到岑淮予和江晴笙面前。

開場白也還是有的。

“阿予，你邊這姑娘就是江家那位？”

江晴笙不喜歡被這樣不友善的眼神上下打量，忍著不適禮貌打招呼：

“阿姨你好。”

“你好你好。”王莉趨炎附勢，面對這種有背景有條件的孩子，還是多幾分諂。

“你瞧瞧今兒這見面場合，有點不吉利了哈，改天阿姨請你吃飯。”

江晴笙已經不想回話了。

岑淮予將拉到自己后，朝著王莉很輕也很不屑地笑了下：

“改天？我想應該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吧？”

眾人愣住，面面相覷。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老爺子一走，岑家就幾乎是散了。

這個家里缺乏繼續維系的，甚至在緣上，都是疏遠的。

王莉一點兒也不在乎岑家未來的走向，此刻只想抓住眼前的利益。

“阿予啊，你既然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我也直說了。”

“老爺子人是走了，但他的東西可都還在呢，你不好一個人全占了去吧？”

岑家上下一片嘩然，只有岑淮予淡定地笑了下，問：

“那你想怎麼分？”

王莉一聽，直了腰板，話也說得理直氣壯：

“我們家佑良現在再怎麼樣也是老爺子在世上唯一的兒子了，你和小皓都屬于孫輩，兒子和孫子還是不一樣的。”

“他名下的公司份，我們家佑良分一半，剩下一半你和小皓對半分。至于其他的不產嘛...”王莉用貪婪的眼神打量這座房子。

佯裝一副為難且忍痛割的樣子，說道：

“其他的房子車子店鋪之類的清點一下，對半分。現在這房子要不就賣了，折現，我們家一半，你一半。”

“你看，這算公平了吧，我們家是三口之家，而你就一個人。”

王莉越說越起勁，已經沉浸在能靠老爺子的產改變下半輩子生活的喜悅之中了，毫沒察覺到周圍人越來越冷的眼神。

岑淮予還沒說話，江晴笙倒是先嗤笑了聲。

先前岑淮予將名下財產全轉給的時候，找律師清點過，想還回去。

結果發現岑家大部分的資產都已經在岑淮予名下。

按照老爺子明的子，不可能在健在的時候就將這麼多資產放到岑淮予名下。

那麼，岑淮予又是怎麼做到這些的呢？

江晴笙沒問過，但知道岑淮予一定有自己的手段。

“阿姨，你現在應該先停止幻想，思考一下老爺子手里到底還有沒有份。”

江晴笙的話將王莉拉回現實，話音戛然，神不悅地看著江晴笙。

“你什麼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江晴笙聳聳肩，“老爺子名下確實沒什麼資產了，等律師來了你可以自己問。”

王莉還是不敢相信，又著急追問：

“那房子呢，現在這套房子呢？”

岑家的老宅價值連城，能拿到這套房，王莉也覺得勉強湊合。

但岑淮予冷冷笑著，打消癡心妄想的念頭。

“這套房是我的資產，去世后留給了我爸。我爸去世后房子繼承權是給我的，都有囑為證，你要看看嗎？”

岑佑良和岑皓倒是一副完全有預料的樣子，沒什麼詫異的神。

王莉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完全破防。

“所以，你早就算計好了一切？合著我們家什麼都拿不到？”

“算計？”岑淮予反問，“這些東西跟你有什麼關系嗎？再怎麼樣也不到你一個外人。”

岑佑良去拉妻子，試圖制止：

“行了，有什麼話回頭再說吧，我爸剛走，讓他安安靜靜地走吧。”

王莉被他拉到邊上，里念念有詞地罵：

“死老頭子，死了也不給我們活路，他真就一點不給你和小皓留啊？！”

岑佑良捂住的不讓繼續講了。

“好歹給了點公司份和房子，以后拿分紅。”

“行了，你安生點，別再多了。”

天快亮了。

江晴笙陪著岑淮予守到天亮。

岑淮予催去休息，但卻搖搖頭：

“我在外公家睡過了，不太困。”

岑淮予過窗戶看見剛升起的太，忽而悵然道：

“笙笙，以后我在這個世上，是真的沒有一個家人了。”

其實也算不上家人，但......也蒙了層緣關系，終歸是不一樣。

江晴笙拉著他的手，陪他一起看日出。

“有的。會有爸爸媽媽，哥哥嫂子，還有外公。”

“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