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命途總是眷顧時多艱的天才，原本只是做了殷王侍妾的姑母，在生下孩子之后沒多久過世，邵家原本再也指不上這層關系，誰料殷王竟出乎意料地繼承大統，邵伯舉姑母留下的兒，也了新皇次子、雍王殿下。

而后太子病逝，雍王一舉了朝臣期盼的新儲君。

殷佑八年，邵伯舉高中進士，皇上欽點探花。

有了探花之命，原本不寵的子弟，才得了嫡枝長房些微高看。

可今日，他只是稍稍纏了些風言風語在，長房立刻派人來要與他劃清界限。

邵伯舉眼下泛青，面上難掩疲，他問了一句，“外面怎樣了？”

邵伍興只能把外面的形說了，“順天府的人倒是好說，只是沒想到，錦衛也出了那麼多人。錦衛一出手，更是引得滿京猜測。眼下都說，邵家忘恩負義，說大哥你親手殺了扈廷瀾兄妹。”

男人似是恍了一下，又輕笑搖頭。

“我親手殺……”

他沒說下去，倒是邵伍興問了句，“錦衛出手，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邵伯舉搖搖頭，“皇上不會這麼快。反倒是，錦衛指揮使同誰好，你忘了？”

邵伍興神思一凜，“是陸侯！”

面上更添幾分沉沉疲，邵伯舉深吸一氣。

“陸慎如豈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那咱們該如何？長房是不是讓咱們先不要提同杜家的聯姻了？”

這話卻引得邵伯舉哼笑了一聲。

“若都聽他的，我也沒有今日了。”

話音落地，男人一斂面上疲態，他了堂弟。

“你去一趟顧家，替我見一見萬老夫人。”

*

黃華坊顧家。

榮語堂一片沉寂。

兒媳梁氏把家中姑娘們今日的課業都停了，姑娘們前來給老夫人請安，立在堂中不知所措。

萬老夫人今日無心教導孩，一擺手讓們都去了。

們前腳剛走，有人快步而來。

來人中等材，相貌亦不出眾，但后跟著三四個仆從，他進了榮語堂，人人皆向他行禮。他卻來不及理睬，一路直走到萬老夫人堂中，開口便道。

“邵家來人了？怎麼說？”他問向上首坐著的萬老夫人，“娘，他們可是要先停了聯姻之事？”

說話的正是萬老夫人的獨子，杜潤青的舅父顧大老爺顧揚嗣。

萬老夫人一時沒有回應，還是兒媳梁氏答了一句。

“老爺，邵家不是此意，相反，是讓母親一定促此事。”

顧大老爺吸了一氣，“外面，錦衛都出了，這同已證實邵氏殺人，有什麼兩樣？我們這時候還手邵家的事，會不會引火上？”

萬老夫人一只半閉著眼睛沉默，眼下聽得這話，緩緩地睜開了老眼。

“就算是錦衛出了，也還沒有證據不是？邵氏不是那麼容易倒的，后面還立著雍王和竇閣老。但若是此事咱們明哲保，日后邵氏回過神來，你覺得我們后果如何？”

顧大老爺深了眉頭。

萬老夫人則又開了口，看了兒子一眼。

“你父親死后，你并不得皇上重用。還是這幾年我在各家之間牽線，才讓顧家還穩在京中高門之列。今次邵氏和杜家聯姻，誰人不知是出自我之手。若我不能促此事，別說別家想往咱們家中送姑娘讓我調教，便是尋常請我搭橋牽線的，也要思量幾分。那顧家在高門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可是……”

顧大老爺還要再說，老夫人抬手止了他，卻也輕輕招手，他上前來。

顧大老爺上前，老夫人親自攜了他坐在自己側，憐地替他拂去肩頭塵灰。

“這些事你不用心，娘將邵氏娶杜家的事辦，他們自會替你另謀差事，你只要等著邵氏替你另外謀來的好差事就行了，一概事，娘來辦。”

話說到此，顧揚嗣再不多言一句了。

“那兒子都聽母親的就是。”

萬老夫人又目慈地拍了拍他的肩，頷首示意他放寬心，接著轉頭了兒媳梁氏。

“你讓人去澄清坊杜家，把姑爺請過來。”

……

杜二老爺杜致祁到的時候，京城的風幾乎要把房檐上的瓦片吹下來了。

他見到了萬老夫人，也問出了和顧大老爺一樣的問題。

“岳母大人，邵家禍事纏，這親事還能嗎？”

萬老夫人冷哼了一聲。

對杜致祁可沒了方才對自己兒子的耐，此刻瞥了杜致祁一眼。

“你還問我，應該問問你自己的好侄。”

“靜娘？”杜致祁一愣，旋即反應了過來，“這事怎麼可能是靜娘鬧出來的？不過是個無有依仗的姑娘家，哪來的膽子手攪京城乃至朝堂？”

萬老夫人更哼了，“可這個節骨眼上，不是還有誰？”

想到原本外面的風言風語，驚得別有用心的人更添油火，騰然就燒了起來，燒得也心神不寧，就有些恍惚。

不又瞥了自己這位優寡斷的姑爺一眼。

“可比你這叔父雷厲風行多了，短短一日的工夫……但事已至此，”瞪向杜致祁，“杜家再沒退之地，你也不許再左右搖擺。此事也得，不也得，你回到家去，將你那侄看住了！”

說著遙遙往皇宮的方向看了過去。

今晚就是中秋宮宴。

“我自會進宮，親自在皇上面前，替杜家和邵氏的婚事說項。”

親自說項。

杜致祁驚詫地揣著萬老夫人這四個字，回了澄清坊。

京中不知哪里來的這麼大的風，原本還攀著枝條的黃葉，都在飛旋的狂風里持不住最后的力道，撒手被卷進半空，又甩在墻上，撲進地里。

街上人如草葉，紛紛躲避。杜致祁的馬車經過轉角的時候，險些被風掀翻，他不敢再坐，只能下了車來。

只是走到府邸門口的時候，隔著十數丈便看到了立在門口的人。

著一天水碧，巷子里的風與門里的闖堂風匯著撲在腳下，翻飛靜然立在風里。

風聲呼呼作響，卻只抬頭看著門上匾額不。

杜致祁想到今日京城風聲鶴唳，竟然出自之手，忍不住兩步上前，厲聲開口。

“你可真是同你父親一樣不知天高地厚！他以為憑一己之力，就能讓朝堂天翻地覆，什麼革除舊弊，什麼開創新天，可朝中勢力深樹大，是他能攪得了的？最后扔下爛攤子去了，害得我多年升遷無，只能在京外打轉！”

“你也一樣！和你爹一樣自以為是，就因著不滿我給你定的親事，攪得滿城風雨！你有什麼好不滿的？父債償，你本就該聽從我的安排，卻鬧出這麼大的事來害我？！”

杜致祁忍不住要吼起來，只是眼角瞥見巷口有人路過，他一驚，連忙收了聲。

可心里的怒氣卻不能收住。

他只見這侄仍舊站在那，對他的憤怒毫無反應，不住又道。

“你別以為邵伯舉惹火上，你就能免于嫁他！你想都不要想，萬老夫人今晚會夜宴上，會親自同皇上說項。有老人家說項，此事必，你就等著嫁去邵家吧！”

他說著，也轉頭看去了府邸的門匾上，門匾上題著兩個字“杜府”，是從前杜泠靜的父親在世時換上的匾額。

杜致祁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他冷冷地瞥了侄一眼。

“之后你嫁去邵家，只能看邵伯舉的臉，而在娘家，你只能聽我的。子自古如此。若是日后過得艱難，也莫要后悔來同我哭，我不會憐惜你，這都是你自己找的！”

“你要哭，也同你死去的爹娘哭去吧！”

杜致祁甩袖往門而去，他一步進門里，更是了隨從。

“把門關上！”

杜府大門被砰然關起。

穿堂風停了一停，但下一息，巷中游走的狂風掠過杜泠靜，直直向那門上匾額吹去。

猶記得初初換上新門匾的那日，門前聚了許多人。

地上滿是大紅鞭炮碎，文伯不讓掃，通紅滿地才喜慶。

眾人踩著通紅的地面，紛紛抬頭看著紅綢下匾上二字。

有說這兩個字別風格，又說這“杜”字韌沉穩，“府”字大氣磅礴。

“好字，都是好字！”眾人夸贊。

爹捋著胡子笑，“諸君好眼力，這二字確是兩人合寫。”

父親這話一出，安靜跟在旁邊的就看了爹爹一眼。

可巧就有人問，“敢問這是哪兩位大家的手筆？”

這話一出，雙手都握了。

卻見爹爹仍舊捋著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眾人見狀，不免更加好奇，“杜大人請來這般大家題字，怎麼還藏著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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