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夫人不滿意挾恩高嫁,在后來的多年里,連本花的興趣都刻意收斂了。等到陶沁婉被謝敬彥領進府來,才又綻放了。不給機會讓魏妝討好。
可有曾想過,謝家當年魏千里迢迢京,為的也不過是利用來抵擋飴淳公主的選婿。那飴淳公主雖另擇駙馬親多年,直到新帝上位后,也仍然對左相謝敬彥念念不忘。
試想退一步說,就算沒有沈嬤放話的伎倆,最后謝家為了擺公主選婿,也總要履行魏家的婚約。
然而什麼過責都推到上。
是因賢忍順從,弱可欺麼?
若魏妝沒生下睿兒倒也罷了,當了母親的才知曉那份親緣掛念,魏妝每要將兒子領回來說話,不知要煞費多心思。
反倒是謝敬彥自在,不吭不響地總能把睿兒去書房考學。這般一來,才魏妝得了便利。
這一次便只做做臉面好了。魏妝指了其中三盆,說道:“可否請賈大哥差人把這三盆搬上,隨我一道拿去老夫人的院里。”
剩下的一盆黑牡丹特意留給自己,另一盆波斯木蘭昨晚已想好了另做它用。
發現對謝敬彥這個侍衛只須直接發令,不須多余客套,這樣他便無反駁間隙,必乖乖地聽從。
看著那寬肩展背一臉不愿卻辦事妥帖的樣子,魏妝心緒略有舒展。
前世委曲求全,也換不來半句信任與真心。今次便準備做一株墨紫艷的黑牡丹,也不失為痛快之舉。
賈衡一甩披風,嘟嘟囔囔地命家丁先把東西搬上。聽門房說三公子昨兒半夜趕回府中,大雪天的俊甚蒼白,捂著口丟擲馬鞭,回房便躺下了。
不知這時醒未醒。
賈衡嗅了嗅車廂幽幽未散的淡香,似蘭非蘭,清恬潤的,真個好聞吶。姑娘人,香味也似花仙。奈何自家公子不喜胭脂香,待會兒還要想想怎麼解釋,麻煩。
但反正沒準兒是他未來的夫人,與自己何干?老夫人吩咐的。
第6章
東面瓊闌院里,羅老夫人正端坐在上首的八仙椅,悠然品著養生茶。
羅老夫人今歲剛滿六十,梳著整齊垅厚的拋家髻,披一襲褐如意絨繡罩,修著細的一字眉,保養得宜。雖然看上去態寬闊,卻并無碩贅,端得是一副沉穩苛嚴氣派。
心下這陣子正犯愁著,皆因飴淳公主要選駙馬了,外面沸沸揚揚傳什麼風聲的都有。
按說董妃得寵,飴淳公主時年已十九,早二年前就該嫁人了,卻一直拖到今歲開春,等謝府丁憂結束了再選。羅老夫人最怕的就是看上了自家三孫子,謝敬彥。
這怕的理由至有二:
先說董妃慣是個賣弄心機的,在皇帝跟前長勝得寵,同時又與杜貴妃跑得熱絡。那杜貴妃與其所生的二皇子,都不是等閑之輩。而謝府慣與皇后親近,怎能去摻和這趟渾水?
再則說,從出上看,那位董妃帶進宮的私生,即便如何得寵,也枝不正。
羅老夫人是最重門第的,出自河東羅氏,謝老太傅則為陵州謝氏的嫡系傳承,因著門第見識相當,老兩口一輩子過得順風順水,臉都不曾紅過一回。
正因為自己過得順遂,早先在兒子謝征與謝衍的婚事上便也通融寬和,未加嚴束。豈料娶進來兩房媳婦,一個湯氏心思繁雜,一個祁氏貪悠躲懶。
羅老夫人也就只能在孫兒輩的娶親上,嚴苛擇選把關了。至從目前已進門的大孫媳婦來看,小兩口端莊互敬,德言容功皆,可見這種嚴苛還是很見效的。
于是在羅老夫人骨子里,便越發篤定了婚姻離不開門第的匹配。
雖然門閥的婚習俗已漸淘汰,但絕不能委屈了老三敬彥。
他可是謝太傅臨終前定下的最年輕宗族長,負重致遠,不容懈怠。
這種況下,怎能夠引進來個出不正的“假公主”?
是以,眼瞅著選駙馬的日子漸進,羅老夫人都到夜不思寐了。
適才晨昏定省結束,聽下人進來稟報說,魏家的小姐到訪了,總算才松了口氣。
以魏家重仁禮、講氣節的識相作風,先且把姑娘來京中做個擋箭牌,等飴淳公主選完了駙馬,再用些伎倆讓魏家自個兒提出退婚。如此,既能擋掉飴淳公主,還不耽誤老三敬彥之后的姻緣。
這是個多絕妙的主意誒。
羅老夫人嘆嘆息,撥了撥茶蓋,便命了婆子去把人領進來說話。
也不是刻板勢利,非要多大的門聯姻。若當年魏家能由工部侍郎再往上升一升,這樁婚事羅老夫人也就不置喙什麼。可偏偏魏家卻是沒落了,去了那犄角旮旯的筠州府,那就怪不得了。
這會兒謝府上下老小都還未散,皆想看看傳說中訂了姻親的魏家小姐,便仍舊坐在兩側下首的位置上等候。
尤其大房夫人湯氏,更是兩眼出好整以暇的芒。
——闔府這麼多個孫子,老太太單就偏心著老三謝敬彥,還不就是因為當年他出生時,不曉得誰嚷嚷傳說了幾句話。
說是老三落地時,院子里的清風好似一瞬撥聚而過,草葉花木都凝盛了氣一般,分外地醒目。恰逢那陣子謝老太傅又升了階,因此便都認為這個孫子是有運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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