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靄克制住低頭行禮的沖,昂首地走了。
堂屋里共有祖孫三代共十二人,齊員外與他那三個已經家的兒子牢記廖家秀才作畫的規矩,不說話也沒,八個孫輩里面年的幾個卻忍不住回頭,好奇地打量隔壁的貌娘子。
姚黃見齊員外想斥責孩子們又憋著不敢開口,笑著朝的幾個小孩子擺擺手,讓他們轉了過去。
惠王爺形不,畫筆不停。
姚黃走到惠王爺一側,正好替他遮擋了日。
趙璲看到了投在斜前方的王妃影,看見發髻間了一長簪,短暫的分心后,他繼續作畫。
姚黃看到了惠王爺被曬得微微發紅的側臉,看見他額頭浮著一層細的汗珠,宣紙之上,齊員外與三個兒子的廓已經在了,定好了他們的作姿勢,畫筆此時正集中在跪了四排的八個孫輩上。
齊員外希將他與三個兒子畫出模樣來,孫輩們有個背影就,惠王爺確實只畫了八道高矮不同的背影,但他畫得很用心,簡直將八個孩子的側臉與手指的小作都搬到了紙面上,譬如第一排最大的兩個孫子雖然都跪得恭恭敬敬,左邊的那個角是抿著的,出老穩重來,右邊的角上揚,流出幾分喜意。
跪在最后面的是齊家唯一的七歲孫以及剛剛三歲的七郎,在惠王爺筆下,七郎歪著腦袋在跟姐姐說話,姐姐也偏過頭來,眼神有些兇,像是在警告弟弟老實點。
飛泉取了傘來,姚黃撐開,將與惠王爺都籠罩在傘之下。
趙璲并沒有讓自己的王妃辛苦太久,兩刻鐘后,他停下筆,對齊員外道:“孩子們的部分已經畫好了,下午歇完晌再來畫您老與三位公子。”
最小的幾個孩子歡呼著站了起來,被齊員外與三位父親分頭攔住,隨后,齊員外快步出堂屋,已經做出躬道謝的姿勢了,下意識投向畫紙的視線卻將他整個人都黏住,僵立良久,齊員外眼中滾下淚水,哽咽著繼續行禮:“多謝賢侄,多謝賢侄!”
別的,齊員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這麼好的一幅畫,至在他這里已經是無價之寶,再多的謝詞都太輕。
趙璲看向飛泉。
飛泉跑過去扶起齊員外,趙璲再道:“畫且留在這邊,未時五刻我再過來。”
齊員外連聲道好,留下子孫們,單獨將不喜喧嘩的秀才郎一行人送出家門,回來后瞧見兒子兒媳孫子孫們全都圍在畫架前,嘀嘀咕咕居然還有人準備手去,齊員外一聲厲喝,將人都給趕走了,出于謹慎還檢查了一番秀才郎自帶的各種畫筆與料。
東院,姚黃將椅推進堂屋,瞧著惠王爺曬紅的臉道:“幫忙就幫忙,為何要在烈日底下畫?我請二爺畫的時候都舍不得你吃這份苦。”
趙璲:“你不是嫌我捂得太白?”
姚黃瞪眼睛:“我隨便說說的,況且要曬也得等黃昏的時候曬,哪有這時候曬的?”
趙璲:“離正午還有半個時辰,就算你不去,我也會停筆。”
姚黃打一條巾子,讓他臉。
等惠王爺恢復了清爽,姚黃問:“昨天二爺還沒回答我,為何要幫齊員外?”
這可是一位幽居竹院連自己的王妃都挑日子見的一死氣的孤僻王爺!
趙璲看看,解釋道:“我現在的份是一個平民秀才,既是讀書人,又有閑暇,如何拒絕一位誠心求畫的六旬善鄰?”
姚黃:“二爺該不會以為讀書人都是君子吧?遠的不提,就說以前那些臭名昭著的大貪大惡,哪個不是讀書考出來的進士?還有那種讀了幾本書考了一些功名便眼高于頂瞧不起普通百姓的秀才舉人,雖然沒作惡,卻也攢了一堆病,跟正人君子沾不上半點關系。”
趙璲沉默。
姚黃繞到他的椅后面,趴下來摟著他的肩膀夸道:“所以啊,我家二爺是個真君子。”
趙璲:“……倒也不是,我們還要在這里住一個多月,不好落個傲慢的名聲。”
姚黃:“嗯,二爺不但是個君子,還很謙虛。”
惠王爺便不再開口。
午后夫妻倆分頭歇的晌,時辰一到惠王爺要去齊家作畫了,姚黃又跟了過來,繼續給惠王爺撐傘。
此時堂屋里只有齊員外與他的三個兒子。
齊大、齊二坐在左邊,齊三坐在右邊。
姚黃聽阿吉講過,已經四十歲的齊大是齊員外的原配所生,才三十出頭的齊二以及更年輕的齊三是續弦呂氏所生。
齊大憨厚老實是個種地好手,齊二、齊三有些生意頭腦,合著在鎮上開了一家雜貨店,賺得多,便襯得這對兒兄弟比齊大有出息。
齊員外待三個兒子不偏不倚還算公允,但齊大的長子今年十八了,在靈山最有名氣的書院讀書,已經先后通過了縣試府試,如果今年八月的院試他也能過,便會為齊家的第一個秀才郎,因此深得齊員外看重。
姚黃在扎堆聊天的婦人們那里聽了更多的閑話,知道齊員外家分了明顯的三伙人,齊大一家是一伙,呂氏與兩個兒子是一伙,齊員外夾在中間單為一伙。齊大自己笨,但他娶了個明能干的媳婦,全靠這個媳婦才沒讓一家人被呂氏母子欺得太狠。
各種明爭暗斗,導致齊員外看似得了子孫昌盛的福氣,實則不知吞了多心酸與無奈。
單說這次作畫,齊員外故意安排齊大、齊二坐在了一側,可今日姚黃來了兩趟了,齊大、齊二連回眼神都沒對上過,骨兄弟得形同陌路。
黃昏時分,整幅畫全部完,齊員外千恩萬謝,酬金送不出去,便懇求廖家眾人于二十九那日來吃他的壽席,真意切的,大有秀才郎不答應他便攔路不許秀才郎離開的架勢。
姚黃正要出面擋下齊員外的這份熱,沉默許久的惠王爺居然同意了:“好,我等一定登門拜賀。”
齊員外大喜,姚黃看向飛泉,飛泉亦是一臉的震驚。
回了東院,姚黃疑道:“二爺答應去齊家吃席,總跟做不做君子沒關系了吧?”
從去年中秋到今年端午,永昌帝辦了幾次宮宴惠王爺都不去,結果齊員外一請就,惠王爺就不擔心消息傳到宮里,會惹他皇帝老爹不快?
趙璲:“禮尚往來,我去了,他心里才會安穩。”
有了贈畫之舉,“廖家”就不好再拒絕齊家,他若不去,王妃為了照顧他只能留下,冷冷清清地聽著隔壁的熱鬧。
姚黃:“那二爺知道民間的宴席有多鬧嗎?尤其是男客那邊,總有些酒混子喜歡跟人拼酒,喝高了認識不認識的都要去敬兩碗,我怕這種人礙了二爺的眼。”
趙璲:“有青靄飛泉、張岳王棟在,那種人近不了我的,簡單用些飯菜提前離席便可。”
姚黃想象那場景,確實沒啥好擔心的。
不過,惠王爺這麼輕易就答應齊員外的兩樁事,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有些習慣坐著椅出現在眾人面前了?
計劃有了進展,姚黃高興地又去抱了一下惠王爺。
趙璲便知道,王妃果然很想去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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