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河邊全是出來洗裳的婦人，新宅西鄰的齊員外家前后走出來三個抱著一大盆裳的媳婦，東鄰何秀才家是朱氏母倆。

姚黃從阿吉的盆里拿出外穿的布，準備一邊洗一邊聽周圍的婦人們聊天。

阿吉一把搶回來：“弟妹從來沒做過這樣的活兒，就算家里現在落魄了，也不用你來。”

高娘子：“就是，老天爺把你這麼仙似的人送過來給我當侄媳婦，但凡我有力氣，都不會你做這些，你就老老實實在旁邊坐著吧，別給我們添。”

這話一傳開，附近的小媳婦們立即都羨慕廖家的二夫人有這麼好的嬸子與嫂子了。

白日婦人們各有各的家事要做，晌午日頭曬大家都在屋里待著或歇晌，黃昏飯后才是婦人們扎堆聊天的好時候。

姚黃分出四斤摻合到一起的瓜子，出發前先去邀請惠王爺：“我要去對岸喬嬸家門前，就昨天咱們待的那家，二爺要去嗎？”

趙璲看著眼睛帶笑的王妃，就知道王妃早就知道了答案。

果然，下一刻王妃就走了，邊跟著阿吉。

王妃一走，惠王爺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只有同樣被留在家里的金寶四逛了一圈，最后也不知狗腦袋里在想什麼，竟然湊到男主人的椅旁邊趴了下來，筒子搭著地面，黑眼睛往上翻打量男主人。

惠王爺就這麼跟一只小狗崽默默對視了半晌。

趁王妃不在，廖郎中過來給惠王爺做推拿，飛泉留在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但今日宅子里多了一只金寶，金寶竟然要跟進去。

飛泉詢問地看向王爺。

趙璲瞅瞅已經先一步進了西屋的金寶，默許了。

到了西屋，趙璲換好裳平躺在南邊的窄榻上，廖郎中關上屋門，先從藥箱里取出藥油擺好，再去洗手。

金寶蹲坐在榻前，黑眼睛跟著廖郎中的影轉。

趙璲偏頭，看著金寶的眼睛轉來轉去，直到廖郎中開始推拿，金寶的眼睛里同時出現他與廖郎中。

廖郎中一如既往地只看著惠王爺的。

自從惠王廢了，離他越近的人承的力越大，即便廖郎中知道惠王的脾氣已經夠寬和了，每一次推拿廖郎中還是會張，怕某一次無意的眼神對視都會招來惠王殿下的不滿。

左才推了一半，趙璲看向廖郎中，問：“白日在醫館看診，早中晚還要趕過來為我推拿，會不會很累？”

廖郎中憑借多年針灸練出來的穩重才在惠王爺剛開口時保持了鎮定，饒是如此，他只是手上的作與力度毫無變化，額頭仍出了一層細汗。

“二爺放心，小鎮民，病者也沒那麼多，不累的。”

趙璲了然。

推拿完左，廖郎中要推右了，惠王爺再次開了口：“此鎮民風如何？”

廖郎中：“我等仔細打探過，鎮上百姓大還算淳樸本分，不過跟所有地方的百姓一樣，都會有些恩怨糾葛，偶爾男人喝醉酒了會拳腳，婦人吵起來破口大罵，七所限，在所難免。”

趙璲：“主街上有一家鐵匠鋪子，昨日路過，里面的鐵匠似乎在打箭頭。”

朝廷限制民間私造武，廖郎中明白惠王爺的意思，解釋道：“此鎮就在靈山腳下，鎮上以及附近一些村子頗有些靠打獵營生的獵戶，便常去那家鐵匠鋪子打造修理砍刀與箭頭，打造多鐵匠都會跟里正報備，因此地方府都是允許的。”

趙璲：“鋪子里有多伙計？”

廖郎中回憶片刻，道：“那家姓魯，只有魯鐵匠帶著他的兩個兒子干活，并無其他學徒伙計。”

趙璲：“二子為人如何？”

廖郎中不知道惠王爺為何對鐵匠一家如此興趣，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長子年過三十，為人穩重不失明，將來應該會接管鐵匠鋪子的生意，次子據說有些憨傻，空有一蠻力與打鐵的好功夫，難以獨當一面，只能聽家里安排。”

趙璲的腦海里再度浮現那個年輕鐵匠的影，倘若對方不憨不傻，無論打鐵還是伍都會是個好手。

視野里出現了一條被廖郎中曲起來的廢，趙璲閉上了眼睛。

年輕鐵匠至還有一副健碩的軀，又何須讓他去憐憫。

姚黃與阿吉在外面逗留到天變暗才回來。

前院靜悄悄的，惠王爺不在外面，東屋亦沒有點燈。

姚黃問來開門的飛泉：“二爺睡了？”

飛泉：“歇下有兩刻鐘了。”

姚黃原地站了片刻，徑直走過去推開虛掩的堂屋門，黑來到東屋的床邊。

今日是六月十四，外面月如水，屋子里也有些亮。

姚黃坐到床上，伏低子，臉快要上惠王爺的俊臉了，這人還是閉著眼睛。

姚黃便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又在裝，是不是氣我回來的太晚，故意不理我？”

趙璲只好睜開眼睛，看看近在眼前的王妃，道：“沒有，我以為你看一眼就會離開。”

姚黃：“怎麼可能，我還想約王爺出去走走呢，現在河邊安安靜靜的，正適合你我月下幽會。”

趙璲：“……忙了一日，還不累？”

姚黃：“……我才十七，不是七十，王爺也才二十三，不是三十二，再說了，三十多也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我爹現在都四十三了，每當京城有燈會，我爹還能陪我娘去外面逛半宿。”

趙璲想到此時更的種種不便，道：“今晚都躺下了，明晚吧，明晚隨你逛到什麼時候。”

姚黃：“也行，那我跟你講講我剛聽說的幾件新鮮事？”

趙璲往里面挪了挪。

姚黃可不敢躺下去，笑道：“就這麼說吧，說完我還得回去沐浴呢，在人堆里了一臭汗，別薰到二爺。”

兩刻鐘后，王妃腳步輕盈地走了，惠王爺一個人躺在床上，帳中還殘留著王妃一的瓜子香。

第57章

傍晚姚黃提前沐浴，換上一套干凈的襦，腰間戴一只驅蚊的香囊，待天徹底暗下來便去前院見惠王爺。

堂屋北面，惠王爺雖然手持佛經，但他底下坐著的是那把榆木椅，顯然提前做好了陪王妃出門的準備。

姚黃走到椅后頭，推前忽然彎下腰，在惠王爺頸邊聞了聞，笑道：“知道回來會很晚，王爺也洗過了？”

趙璲肩頸微僵，很想提醒他的王妃，這樣的舉與語氣頗有輕薄之嫌。

最終惠王爺什麼也沒說，任由王妃推著他朝外走去。

出門之前，姚黃著一側門板探出腦袋左右張一番，尤其是兩岸容易遮掩形的垂柳蔭下，確定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姚黃才折回來推椅。

趙璲仰頭看：“你怕撞見人？”

姚黃悄聲道：“白天沒關系，晚上出門被人撞見，離得近了還好，人家知道咱們是正經夫妻，就怕離得遠對方看不清楚，還以為有未婚男半夜跑出來私會。”

趙璲垂眸：“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晚上出門？”

姚黃笑，湊近他的耳朵：“話本里的人都跟郎私會過，我不趁二爺還新鮮我的時候拉你出來私會一場，以后恐怕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那這輩子豈不是了一樁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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