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既鳴臉上的神一呆,結結地開始解釋:“不、不是這樣的,爹爹他本沒有打我。”
崔窈寧敏銳地留意到他稱呼的變化。
從前是父親。
如今換了爹爹。
這其中的心境變化,不言而喻。
崔窈寧說自己知道啦,輕輕拍著他的背哄他,沒有繼續追問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最開始的時候,還有點好奇。
現在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是良好的就夠了。
慢慢地,裴既鳴的啜泣聲一點一點消失,他爬起來,很不好意思地了自己紅腫的眼睛,小年難得帶了點靦腆,嗓音很低:“阿娘,你會不會覺得我現在很不像是兄長的樣子啊?”
崔窈寧他的鼻子,“忘記我說過什麼啦?”
裴既鳴恍然想起昨日阿娘說什麼兄長。
裴既鳴撓撓頭,很不好意思地笑了,轉移了話題,正起來,“昨天爹爹來找我,跟我說了很多話,我才明白很多事都不像我想的那樣。”
爹爹很他。
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爹爹告訴了他一個故事。
一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小孩,他不會哭笑不會吵鬧,所有人都視他為“怪”,盡管他后來已經娶妻生子,這個稱呼卻一直刻在他上。
后來他的妻子為他生下了兩個小孩。
其中那個男孩和他很像,仿佛是他的翻版,他看著那個小孩就像在照鏡子一樣,頭一次覺得無措,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孩子流,他選擇了逃避,可是似乎傷害到那個小孩了。
裴既鳴剛開始聽的時候,以為是別人的故事。
畢竟他的爹爹年紀輕輕就已經坐上中書侍郎的位置,是板上釘釘的下任宰相,府里那些客人們提起他的時候,面上帶的都是崇敬和贊嘆。
在裴既鳴心中,爹爹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這樣厲害的人怎麼會是那個可憐的“怪”?
直到爹爹說到,那個男孩和他很像,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孩子流的時候,裴既鳴的心臟重重地跳躍了一下,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好像就是爹爹。
裴既鳴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這怎麼可能呢?
這樣厲害的爹爹怎麼會有那樣可憐的過往呢?
雖然裴既鳴覺得爹爹沒那麼在乎自己,可那只是相對于皎皎而言,他心里清楚他也自己,可他覺得的可憐,在爹爹這里本算不上什麼。
裴既鳴不死心地追問:“您說的是您嗎?”
許久,傳來爹爹平靜的聲音:“嗯。”
裴既鳴心中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到地面,他張了張,想說點什麼又說不出口,過了許久,攥了小拳頭,追問:“那…那祖母呢?”
祖母不管嗎?
如果他遇到這種事,阿娘一定會特別生氣。
這一點裴既鳴十分篤定。
如果他遇到這種事,阿娘會第一個罵回去。
阿娘看著溫溫,實則特別特別厲害。
崔萱干娘們都不敢惹阿娘生氣。
爹爹是祖母的孩子,按理說,遇到這種事,祖母應該保護爹爹才對,可是,他從剛才聽到的那些話里,沒有聽到半點祖母的蹤跡。
裴既鳴心里約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預。
可是,又覺得是自己想錯了。
這、這怎麼會呢?
裴宴書一時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裴既鳴像是明白了什麼,又不明白,難以置信那個見著自己笑得十分和氣,待自己和皎皎都十分好的祖母,會對父親做出這樣殘忍的事。
爹爹可是的兒子啊!
裴既鳴滿臉淚水地哭喊出聲。
裴宴書了他的頭發,低聲說:“你是不幸的,同時也是幸運的。不幸的是你了我的兒子,繼承了和我相差無幾的病,幸運的是你有你阿娘那樣的母親,不必再經歷這樣的遭遇。”
他雖然沒有明確說出來,可也已經給了回答。
他確確實實就是故事中的那個“怪”
在鎮國公府,確確實實沒有人曾經過他。
裴既鳴瞬間淚流滿面,一頭扎進了他的懷抱,“爹爹,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他們對您這麼壞,我、我就是以為您不喜歡我,所以、所以我才想讓自己盡量變得沉穩一點,盡量更像您一點,我以為這樣您就會注意到我這個兒子。”
裴既鳴從出生到現在極流淚,仿佛變得跟裴宴書一樣不知哭笑,可這一刻的緒卻突然崩潰,像洪水決堤一樣,浩浩地席卷肆。
裴既鳴像這個年紀所有的小孩一樣,哭得泣不聲:“對不起爹爹嗚嗚嗚嗚,我只是想讓您看看我,我只是、只是想讓您也關心關心我。”
好像從出生到現在沒流過的眼淚都流干凈了。
眼淚洇了裴宴書大片的袍,他卻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略有幾分手足無措拍了拍裴既鳴的后背,低聲說:“這不是你的錯誤。”
“如果我一早開始正視這件事,你就不會變得這樣敏,抱歉啾啾,這件事讓你委屈了。”
“是我太傲慢。”
“若不是你阿娘說,我甚至沒有意識到這點。”
裴既鳴的眼淚很多,哭了好一會兒都沒停歇,聞言噎噎地紅著眼睛說:“不是您的錯。”
他好像一下子變了正常的小孩。
六歲的小孩,正是哭的時候。
裴既鳴哭了好久眼淚都沒有止住,明明從前一點都不哭,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竟然止都止不住,他有點擔心自己這樣子,爹爹會討厭。
裴宴書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很認真地回他,“不會,不管你變什麼樣,我都不會討厭你。”
他永遠都是他和九娘的小孩。
小年的臉紅撲撲的,也很認真地跟自己的爹爹說:“我也是,不管您和阿娘變什麼樣,都是我的爹爹阿娘,我永遠都會喜歡你們倆。”
小年的眼睛亮亮的,像盛了璀璨的星辰,不通的小怪被滋養,終于變了人。
裴宴書過他仿佛看到年的自己。
那個自己對他說,
裴宴書,你現在也變了很好的人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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