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書聽懂了話里未盡的含義。

他們之間還沒有到他可以用這樣的稱謂。

他滿的苦，幾乎咽不下去。

這樣的生疏，分明是他們最開始不的時候，經過一年多的相，他們雖然算不上是什麼摯友，可多多也能稱得上脾相和的友人。

如今，一切的局面回到最初。

裴宴書意識到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像蒙了一層霧，怎麼都看不真切。

他只知道，他不想這樣。

可崔窈寧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船靠了岸，崔窈寧和杏雨桃霜率先下了船。

太子派來的人一一朝他們行禮。

即便面對裴宴書，為首的侍衛也十分客氣，他心里清楚，即便裴大人做出了這樣的事，有晉長公主在，他這條命怎麼樣都能保住。

既然如此，何必得罪皇帝眼前的大紅人呢？

就算后面太子真的登基了，多也得顧及一下自己這位姑母的，何況，看九姑娘和裴大人這況，后面兩人到底怎麼樣還很難說呢。

為首的侍衛對他客氣，對崔窈寧就更客氣了。

這位不僅是清河崔氏的嫡，還是太子妃胞妹，又深得太子疼，在當今那也是掛了號的人，沒見這事出來后，就連當今都被驚了嗎？

對待這樣的貴人，再怎麼客氣都不為過。

為首的侍衛沒有說自己來這里是什麼目的，裴宴書也沒有問他，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卻又心照不宣地沒有將這一件事挑明了說。

踏上回程，鎮上的人見先前打聽他們的人，如今畢恭畢敬地跟在他們后，對他們兩人的份又開始揣測，家家戶戶都頭往那里瞧。

直到大門合上，那些人才失地收回視線。

不過雖然收回了視線，可對他們的議論聲卻沒有小下去過，可這一切跟崔窈寧他們無關了。

進了宅子，崔窈寧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宴書剛跟過去，便被桃霜面為難地攔住，“小公爺，我們姑娘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

話說到這里，停了下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裴宴書猜到大概九娘跟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沒再繼續問下去，微微頷首，然后轉離開。

付奐急得不行，走遠了些方才忙不迭地開口：“剛剛在船上那會兒的時候，奴才就想說了，九姑娘明顯就在生氣，您怎麼就不哄哄呢？”

郎君又不是不知道九姑娘的脾氣。

那就是個氣氣，容不得半點怠慢的祖宗。

這個道理，郎君怎麼就不明白呢？

平日里不是哄得很好嗎，怎麼如今犯起了渾？

若不是顧忌份，他早就開口了，可現在見郎君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怪罪就怪罪吧，再怎麼樣他也要說出心里話。

裴宴書嚨滿是苦，低聲道：“要回去了。”

他們不應當再有什麼牽扯，九娘還會有明燦爛的人生，只是這些都不該跟他牽扯上關系。

只要恨他、討厭他就好了。

付奐覺得郎君真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是九姑娘當真半點都不在意您，你猜會不會跟您生氣，誰會為了陌生人大肝火呢？”

“正是因為在意您，所以才會生氣。”

“即便咱們要回長安又如何呢？難道等回到長安后，您就不在意九姑娘，不再喜歡了嗎？”

裴宴書從怔忪中回過神，“不是。”

付奐心里松了口氣，又將道理掰開了說給他聽：“既然如此，您現如今何必擺出這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也難怪九姑娘會跟您生氣呢。”

“換誰，誰不氣？”

“況且——”

付奐停頓了下來，很認真地問自家的主子，“郎君，您想過沒有，如果九姑娘真的如您所想的那樣不理會您，您真的能夠接這點嗎？”

裴宴書想說自己可以接，可是下一秒，這些日子以來的相，全都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

他忽然想起崔窈寧笑彎了的眉眼，想起故意捉弄他時鮮活靈的神，一時間沉默下來。

原來他不能接。

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大度放開手，如今才發現崔窈寧說得一點都沒錯，他就是一個偽君子。

他做不到看著冷眼相對。

如果從前沒有他過對自己的不一樣，興許他真的可以做到大度放手，可現在不行。

人一旦過明，又怎麼能再忍黑暗？

裴宴書鄭重地謝過付奐，轉又走回去了。

沒讓人通傳，就那麼站在院子外。

可他不讓人通傳，不代表院子里的仆人們就能看著主子站在這無于衷，沒過一會兒便有人進去跟崔窈寧匯報，說裴宴書在院外站著呢。

崔窈寧剛沐浴完，換了干爽的，渾上下還散發著水氣，烏黑的發梢往下滴著水珠，落，很快化為淺淺的水痕，由杏雨和桃霜伺候著干頭發，聞言就連頭也沒抬過。

傳話的小丫鬟愣在原地，一時不著頭腦，不知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桃霜見狀，朝開口：“先下去吧。”

小丫鬟愣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退下。

雖說們的主子是小公爺，可既然小公爺將們調來伺候姑娘，們自然知道該聽誰的話。

得罪小公爺，不一定有什麼大事。

可得罪九姑娘，那麻煩就大了。

丫鬟下去過后，桃霜邊替崔窈寧著頭發，邊悄聲問：“姑娘不準備請小公爺進來嗎？”

崔窈寧板起臉：“不準備。”

把玩著一縷還滴著水珠的發梢，沒好氣地抬頭，“到底我是你主子，還是他是你的主子？”

桃霜忙屈：“當然是您了。”

崔窈寧手點了下的額頭，怒氣沖沖道：“既然我是你主子，那你何必管他的死活。”

桃霜一看就知道，小公爺真把姑娘惹生氣了。

在心里替小公爺默了下哀，才表明自己的立場，笑瞇瞇地說：“我這不是怕您會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