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在府匆匆洗漱，換了裳往東宮去。

到了殿中，裴鈺依次給太子、太子妃行禮，待起之后，方才恭聲說出自己的懷疑人選。

太子神不辯喜怒，“你的意思是行之做的？”

論關系遠近，行之是他的表弟。

再加上，先前太子妃問過他一次這個問題，被他毫不猶豫地反駁了，如今見裴鈺舊事重提，讓他在太子妃面前多有點被下臉的不爽。

太子品著茶，神淡淡。

裴鈺默了兩秒，解釋了一下緣由。

他說自己撞見過裴宴書給九娘送禮的事。

沒有提冒名頂替的事。

雖然有可原，可說來到底不是君子行徑，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裴鈺不想出這一面。

畢竟，他們是九娘的親人。

又是君。

空中安靜了許久，一直沒有回應。

裴鈺心里忽然生出了一抹不太妙的預。

“哦？”

太子忽地一聲笑了，語氣聽不出半點起伏，“那孤怎麼聽丫鬟說，是你請了行之幫忙送？”

裴鈺眼皮一跳，心里那抹不妙的預真了。

太子居然知道此事？

他低估了九娘丟失后的影響。

雖然他知道九娘被堂兄擄了，可他們不知道，清河崔氏的嫡在長安丟了，怎麼鄭重都不為過，稍有不慎，就會引起世家和皇權的矛盾。

裴鈺剛剛是燈下黑，沒有往這方面想，若是一早想到，就不會這麼說給太子留下了壞印象。

裴鈺心中懊惱，面上卻沒有顯分毫，老老實實地跪了下來，擺出一副年人的不好意思，“殿下，是臣的錯，臣不該為了面子而瞞。”

太子漫不經心地挑眉：“哦？”

裴鈺臉上是恰到好的愧，“臣知道堂兄心悅九娘，卻出于男子的一點好勝心，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九娘，還讓丫鬟替我一同瞞此事。”

說到此，裴鈺伏地磕了幾個響頭，“是臣不對，臣不該為了一時之爭風吃醋，害了九娘。”

裴鈺的前半句話，太子同為男人，十分能理解，要是換旁人跟他爭太子妃，他也會瞞。

他可不管什麼公平不公平。

敢跟他爭奪妙姝的人，能殺的就都殺了，殺不了的人，那就讓他的心意永遠不讓妙姝發現。

太子微微抬手，不疾不徐地說道：“起來吧，這事也不怪你，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麼知道行之竟敢做下如此膽大包大的事呢？”

“不是你，就連孤也沒想到。”

“行之這一次可是真的令父皇失了，父皇那樣看重他，他卻做出這樣的事令父皇蒙。”

太子微微搖頭，語氣滿是失。

不過，知曉此事是行之所為后，他的心放下了一半，這半年多的時間，他們搜尋了無數的地方，整個長安都快被掀了個底朝天，可就是找不到九娘，像是這個人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他暗中猜測，九娘是否已經遭遇了不測。

如今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就算沒了清白，只要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裴鈺起后又給太子妃鞠了一躬，滿是歉意，若是一早得知堂兄會這麼做，他肯定不瞞。

又請太子妃原諒他的莽撞沖。

太子笑了笑，“你呀你，此事又怪不到你頭上，太子妃最是通達理，又怎麼會怪罪你呢？”

太子妃垂下眼眸，下眼底對裴鈺的不滿，太子已經不計較了，又怎麼能揪著不放。

可這事真不怪裴鈺嗎？

在太子妃心里，這件事跟裴鈺不了干系。

他一早說出來，九娘本不會被擄走！

若是他們一早知道裴宴書的心思就會有防備，裴宴書不可能像這樣輕而易舉地將九娘帶走。

太子妃一閉上眼，滿是裴宴書那日的神。

他藏得那樣好，沒有一人發覺。

不、不是沒有人，裴鈺發覺了，卻沒有聲張。

這個蠢貨冒名頂替了裴宴書的功勞，以為就此高枕無憂，卻沒有想到反而被裴宴書利用了。

若不是那丫鬟的話，裴宴書還洗不清嫌疑。

太子妃看著這會兒和太子談笑風生的裴鈺，幾乎快抑不住自己的厭惡，攥了掌心。

裴宴書不是好的。

裴鈺更不是。

若是九娘得救回來，和裴鈺的事就此作罷！

天下好男兒何其多，區區裴鈺算什麼！

抬眼，面上是一派的溫和：“不必這樣。”

太子妃想說自己不怪他，卻發現本說不出口，因為在心里，就是怪罪裴鈺愚蠢自大。

太子可以原諒，是因為他寡薄義。

不可以，不是什麼通達理、識大的太子妃，只是一個妹妹被人擄走的姐姐而已。

太子妃沒就那點多說，輕松地轉移了話題，“裴鈺，依你之見，九娘會有命危險嗎？”

裴鈺沉兩秒，微微搖頭，“不會。”

堂兄就連喜歡都小心翼翼，生怕唐突了九娘。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傷害九娘呢？

他知道太子妃擔心裴宴書會失控下殺了九娘。

裴鈺知道，堂兄不會。

他縱然是個怪，也是個有弱點的怪。

他狠不下心傷害九娘。

至于其他的——

裴鈺閉了閉眼，盡量不去往其他方面去想。

可怎麼會不去想呢？

他們相在一起的時間差不多快有一年了。

裴宴書再是個怪，也是個男人。

他心心念念的就在他的邊，沒有什麼清河崔氏家大業大的顧忌，也沒有其他人可以阻攔他的行為，他怎麼可能會不對九娘做什麼？

換裴鈺自己，他無法控制。

同樣的，他的好堂兄也絕對無法控制。

裴鈺一面痛苦，一面又高興。

痛苦的是九娘被他最嫉妒的堂兄給奪了去，高興的則是堂兄藏不了多久就會被抓回來，屆時他不僅無法再擁有九娘，還會敗名裂。

這樣的人還能再當國公爺嗎？

不可能了！

就算晉長公主給他求，當今也得掂量一下崔家的反應，掂量一下太子和太子妃的反應，不死已經是晉長公主能爭取來最大的優待。

真是…太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