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與陛下尚且年,謝凌鈺不可能對有男之,卻派朱使監視,必然有所圖。
薛沉默一瞬,說出自己的揣測:“因為姑母邊不方便安暗探,故退而求其次麼?因為長樂宮中,我與姑母最為親。”
流采掌心已經冒汗,“娘娘,倘若是為了窺探太后,不會派奴婢。”
畢竟,那時流采也不過十幾歲。
“陛下那時就已選定娘娘為后,他怕……”流采頓了下,“怕娘娘行差踏錯。”
薛恍惚,頗為嘲諷地笑了一聲,“他十年前就選定我?”
怎的這般不信。
眸中映出流采局促慌張的神,嘆口氣道:“罷了,我不為難你。”
“這些事,合該去問陛下,他自己最清楚。”
“娘娘,這樣是否不大妥當,”流采下意識勸阻,“恐怕會激怒陛下。”
“有何不妥?”
薛語氣冷靜,顯然深思慮過。
“我要同他,當面對質。”
*
“當面對質?”趙旻聲音凌厲猶如尖,“把男人弄進宮里,還想著與皇帝當面對質?”
顯殿檀香彌漫,僧誦經聲伴隨木魚敲擊的靜,引人昏昏睡。
但殿宮人皆屏息凝神,甚至不敢息,被劍拔弩張的氛圍嚇得愣神。
薛斜倚榻上,看著趙旻發瘋一樣踱步。
剛解釋過事來龍去脈,趙旻就氣得要殺了那幫僧人,把顯殿里所有人,除了皇后都罵了一遍。
罵姜攔不住僧進宮,罵綠云勸不皇后,罵流采廢得厲害,當初居然心慈手,最后罵自己為何不一頭吊死在朱臺,上了皇后這條賊船。
趙旻猛地一拍桌案。
“娘娘知不知道紙包不住火,陛下回來前,宗室請求廢后的折子就送去前線了。”
“我已命人將大長秋卿關了起來。”薛抱驚的玄猊。
“把巫晉關起來又有什麼用?整個宮里上上下下多雙眼睛看著,陛下不在宮中,皇后肆無忌憚召僧人進宮,”趙旻頓了頓,呼吸都不穩起來,“有心人數一回便能發現,來時九人,每日宮門落鑰,走的卻只有八人。”
趙旻腦袋發暈,覺得遇見薛是前世冤孽,告假回鄉祭拜父母,短短七八日,皇后送了份大禮。
“你藏了個男人在宮中過夜,此事尚未被察覺,京中就已有風言風語,不用半個月就能傳到陛下耳中。”
薛垂眸,滿不在乎道:“什麼風言風語?唯有百姓私下嚼舌而已,不足為懼。”
民間談論宮闈事,屢不止,但宦人家素來謹慎,不會隨意談論皇后,更不會把此事放明面上。
“趙旻,”薛忽然喚眼前人的名字,“倘若你是我,你會放任王玄逸出宮任人宰割麼?”
趙旻定定著皇后的眼睛,忽然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娘娘,倘若是我,我會選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而非等皇帝回來。”
“什麼一勞永逸?”
薛坐直了子,神嚴肅起來。
“太后薨逝,螺鈿司四分五裂,抵死頑抗的被清算,還有老實怕死的投靠皇帝,但還有一部分遁山林,這些人仍愿意幫臣一個大忙,”趙旻換了個更為準確的說法,“或者說,幫太后的侄一個大忙。”
“你想讓我再逃一次,”薛諷笑,像在笑不自量力,“那陛下當真不會再允我出殿門半步了。”
話音落下,趙旻沉默半晌,語焉不詳道:“既然是一勞永逸,他自然不會再抓到你。”
薛忽然想起姑母生前同自己坦白過的話,和那碗摻了毒的紅豆粥……
還有顧又嶸提及過的,趙旻此人無法無天,竟想過弒君。
如置數九寒冬,一冷意從心頭涌起,幽幽道:“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趙旻漫不經心出手,與皇后比劃一個數字。
“倘若娘娘愿意,至有五把握。”
趙旻說的篤定,統領螺鈿司多年,關于朱臺多多有點了解。
那個天子信的說法,有所耳聞,多年來始終猜測謝凌鈺的信是什麼。
自那枚耳墜戴在薛上,趙旻便開始懷疑信是耳墜。
若的猜測正確,五把握會變作九九。
皇帝對薛完全不設防,床笫之間不必提,就是素日一道用膳,薛給他遞什麼吃食,若無李順在側提醒要先試毒,他張口就咽了下去。
而顧家人又認死理,在新帝繼位前,有信的皇后便是他們唯一的主人,哪怕天下人共討弒君的逆賊,朱臺都會保住皇后。
趙旻猶豫了,能想到的,皇帝未必想不到,謝凌鈺那種人,真能把命給皇后?
趁著趙旻若有所思,薛正提醒:“你說的方法,我絕不允許,倘若再提一遍,你便給先帝守陵去。”
給先帝守陵,能惡心得趙旻吃不下飯,果然,閉上再也沒說一句話。
*
顯殿側殿,最為偏僻的一角,有扇小窗開了道。
唯有近前觀察,才知那本不是小窗,而是好好的窗被木條釘上,只留下個小口供飯菜送。
里頭日夜不絕的咒罵聲已持續數日。
“姜!姜靜章你包庇皇后,辜負皇恩,你姜家世代忠君,你就是這樣效忠謝氏的!”
“放我出去!皇后留外男夜宿宮中,你姜靜章還是大昭的,豈敢坐視天家脈混淆。”
外頭守衛的宮人耳朵里皆堵著東西,姜司不允他們聽。
今早,送飯的宮人看了眼小窗,差點被臭氣熏得吐出來,抹在窗臺上的似乎是糞便。
這下,沒人想再去送飯,都離得遠遠的。
左右此人犯宮規,一也沒什麼,但也無人敢同姜說,唯恐被斥責辦事懈怠。
深夜,原本黑的窗口忽然變大了些,木板接連掉落,一道瘦弱影裹挾熏天臭氣爬了出來。
巫晉了干,他得往式乾殿走,然后拿著皇帝曾給他的令牌出宮。
去找陛下。
他著氣,直往頭頂沖,顯殿簡直目無君王,欺人太甚。
漆黑寂寥的宮道,響起匆匆腳步聲,甚至約有回音。
巫晉遠遠看見有人,轉而抄小道,踏過小片綠茵后,突然聽見道冷冷聲。
刻板,規矩,如員上奏時的字,一筆一畫絕無出格。
“大長秋卿不閉門思過,是要去哪里?”
姜手中提著燈,攔住去路。
奈何宮道寬廣,巫晉眨眼便繞過側,向式乾殿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是謝凌鈺送給皇后的宦,先前習過武,論力勝過姜這種大家閨秀許多。
月華如銀流瀉,照清楚那道狼狽背影。
姜側的子遞給把弓,幽幽道:“幸好我帶了這東西。”
“多謝。”姜話,抿著挽弓。
一支箭飛出去,似乎中遠那人部。
趙旻長舒口氣,推了推姜:“去拿人罷,姜司。”
旋即,兩人臉一道難看起來,姜眼睜睜看著巫晉爬起來,一瘸一拐往前跑。
“追不上了。”
姜喃喃,他再往前幾步,便是式乾殿的地方,會有朱使夜巡,而繼續往東,則是朱臺,再東邊,便是彭城王值守暫居的殿宇。
陛下離京,彭城王代為理部分朝政,不知他今夜是否在宮中。
巫晉是大長秋卿,們不能大庭廣眾殺他。
“走!”姜面蒼白,“先回顯殿,現在就把人送走。”
趙旻眉頭擰,“先莫慌張,巫晉是陛下的人,他不會把丑事鬧得滿城皆知,必然是先報陛下。”
“那就在路上截殺。”姜毫不猶豫,“我現在就同娘娘商議。”
姜司話音未落,就轉撇下趙旻,往顯殿一路狂奔,快到殿前遠遠瞧見有宮人,才頓住腳步正冠。
“我有要事見皇后!”
宮人連忙避讓,眼見素日循規蹈矩的姜司頭發略散,鞋履沾泥進去了。
薛剛歇下,起問:“靜章這是怎麼了?”
“巫晉跑了。”
姜說完,發現皇后沒什麼反應,一時心急,往帳幔后看。
“娘娘,快把那個男人藏起來。”
只當皇后每夜都同人宿在一,曾告假半日在屋中委決不下,最后還是決意幫薛瞞著。
知遇之恩,同窗之誼。
士為知己者死,薛梵音知才學,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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