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sun shower

零九年冬天，從江都到鷺城，十五歲的江渝之坐了五個小時的火車。

從小長在南方，這是第一次看見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山野，但大多是時候都在睡覺，正值春運的尾，車廂人多嘈雜，空氣沉悶又凝滯，鼻尖縈繞著泡面和各種各樣食的味道。

孔念慈坐在的左邊，江渝之半睡半醒中卻還能控制自己的腦袋傾向右側，但是頭總是無意識地撞上車廂壁，讓時常驚醒。

夢境斷斷續續，卻依舊能連一年前的那件改變了人生軌跡的事。

馬上到期末月了，學習任務驟然加重，江渝之完功課時已經很晚了，還未睡著，就聽見客廳傳來低聲音的爭吵，起，將門開了一條，查看外面的況。

的父母一人占據著沙發的一頭，江鐸手上點著煙，表在吐出的雲霧中。

孔念慈沒有再像曾經那樣因他在客廳煙而念叨，而是語調很冷地開口道：“媛媛還小，需要媽媽，姐姐跟你，妹妹跟我。”

江鐸反駁道：“江都人民醫院的心外科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你要把媛媛帶到哪裏去？留在江都，我能為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

一開始他們還能帶著理xing流，後來緒完全占了上風。

江鐸煩躁地說：“你天天把事業重于家庭掛在邊，你要怎麽照顧媛媛？像姐姐小時候那樣丟給你爸媽嗎？”

“那你呢？你能照顧好嗎？”孔念慈的聲音驟然拔高，聲音也帶上淩厲的哭腔，“才八歲就要和媽媽分開嗎？”

江渝之右手握拳，指甲狠狠掐進了掌心，依舊止不住地全發抖，在二選一的選擇面前，大部分的時候都是被拋棄的那個，看來這次也不例外。

早就察覺到了父母的破裂，也深知他們遲早會走到這一步，即使早有心裏準備，但他們的談話容還是讓頭皮發麻，渾發冷。

隔壁的房間門被推開了，江心媛也被父母尖銳的談聲吵醒，抱著娃娃哭著撲向父母，孔念慈扭頭看來，正好過門和江渝之對上視線。

孔念慈的哆嗦了兩下，視線終究挪向了抱著痛哭的小兒，江心媛心髒有問題，緒一激全家人都張，做父母的也顧不上吵架了，都圍在邊輕聲安。

“砰——”

江渝之將房門用力關上，床頭櫃上的那一豆燈是房間裏唯一的源，但是那點溫暖卻照不到的上。

似乎門外的三人才是一家人，怎樣都融不進，這是多年以來的。

孔念慈和江鐸曾是很多人豔羨的校園，畢業之後的第一年就領證生下了大兒，但那時候他們工作繁忙，江渝之被養在小鎮的外祖父家。

江渝之六歲那年，他們的工作逐漸穩定下來，本想著將兒接回家，但孔念慈這時候發現自己又懷孕了，懷二胎的時候一直不適，沒辦法兼顧工作和照顧孩子，生下的小兒又有先心病。

江渝之回家的計劃便被各種突發的況一拖再拖，直到七歲半。

那時候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察言觀，面對之前一年都見不到幾次的父母，和尚在襁褓中卻被全家人當掌上明珠的妹妹，總是覺到拘謹和不安。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甚至不知道要怎樣和自己的父母通。

最後不知道孔念慈和江鐸是怎樣達一致意見的，總之姐姐跟了媽媽，妹妹跟了爸爸。

離婚半年後，孔念慈因工作原因結識了現男友裴文斌，正好因為工作原因要定居鷺城，于是就帶著大兒一起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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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了，準備下車。”

江渝之被孔念慈推醒，只覺得脖子又酸又痛。

火車減速，緩緩停下，江渝之有些麻木地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跟在孔念慈的後，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即使戴著手套，依舊覺得自己的手指已經要被凍僵了，暴在寒風中的臉都要凍麻了。

瑟著將鼻尖埋進圍巾，只出一雙水靈靈的杏眼。

裴文斌已經在車站外面等們了，孔念慈不斷和強調：“見面要裴叔叔好，要有禮貌，裴叔叔有個兒子，裴煊，以後他就是你哥哥了。”

這些話孔念慈和念叨了一路，江渝之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只是孔念慈說道哥哥時，的心才泛起了一的波瀾。

當了八年的姐姐，有個哥哥會是怎樣的滋味？

只是連自己親生父母的歡心都討不來，對于這麽沒有任何緣關系的哥哥，能夠有所期待嗎？

裴文斌戴著金框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還給江渝之包了一個大紅包。

孔念慈坐在副駕駛上，一路上和裴文斌聊著，陷熱的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江渝之沉默地看向車窗外，只有裴文斌偶爾問話是才回答上一兩句，街上的年味還沒有完全消散，大街小巷都還掛著紅燈籠，除了樹梢和草坪上還未融化的雪，這一切看上去和從小生活的南方沒有什麽不同。

也不知道媽媽和裴叔叔已經發展到哪一階段了，問過母親為什麽要住在裴叔叔家，只是回道大人的事小孩子管。

裴家住在獨棟別墅，他們到家的時候裴煊并不在，家裏只有一個保姆阿姨。

裴叔叔幫把行李箱搬上了二樓，給指了隔壁關著房門的房間，說道：“小煊就在你隔壁房間，和你一樣也是高一。”

江渝之小聲向他道謝：“謝謝叔叔。”

孔念慈之前和江渝之說t過裴煊今年十六歲，他們同級是因為讀書早了一年。

的外祖父母都是退休教師，那時候邊也沒什麽夥伴和玩，便早早地去學校讀書了。

“謝什麽。”裴文斌笑容溫和，“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江渝之在來的路上就覺有些不對勁，去了一趟洗手間之後發現自己的生理期果真提前了。

將況和孔念慈說了，孔念慈給了幾張鈔票去買衛生巾：“來的路上給你指了超市，你還認得吧？多買一點。”

來的時候車子七拐八拐，江渝之仔細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孔念慈忙著收拾行李，沒空和多說，擺了擺手道：“找不到就開口問路，這麽大的人了也不至于把自己弄丟。”

江渝之在幾位路人的幫助下功找到了超市，買完衛生巾之後原路返回，但總覺得回去的時候走的不是來時的路。

要走過一片又深又長的巷子，來時還見到可以問路的路人，可回來的時候路上一個人都沒看到。

只是在經過別人家窗臺下時，偶爾能聽到幾聲鷺城當地的方言。

冬天天黑的早，江渝之加快了腳步，不管能不能找到對的出口，打算先走出這一片巷子再說。

拐角走出幾個罵罵咧咧的黃，江渝之看了他們一眼，個個臉上掛彩，還有個人捂著鼻子，鼻糊了半邊臉。

“姓裴的今天怎麽在？下次就應該帶上家夥，看老子不弄死他。”

見到江渝之，為首的人吹了聲口哨，說道：“喲，哪裏來得漂亮妹妹？看上去怎麽這麽眼，之前是不是見過？”

他邊的人都在笑他搭訕老套。

江渝之手上的袋子都了，低著頭匆匆忙忙從他們邊走過，之前的學校也有這種不學無的小混混，從來都不予理會，今天獨自在人生地不的地方遇到這一堆人，心裏有點害怕。

見這樣，那些人像是找到了什麽樂子，對著後喊，腳下的步伐不越來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為了讓自己離開他們的視線，朝著拐角跑去，轉過彎之後本想著減速，但雪天路面，的鞋子不太防，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冬天服子都穿得厚，膝蓋和手肘都只是有些悶悶的痛，可手上的塑料袋卻是完全飛了出去。

裏面的東西也散了一地。

擡起頭來，才發現有幾個人靠牆站著，盡管他們的頭發五六，但一看就是十幾歲的年，除了中間那個黑頭發的，其餘每個人手上都夾了一煙。

見到突然有個人摔在他們面前，他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發出哄笑。

“哈哈哈哈阿煊，你看你腳邊的是什麽東西？”

江渝之將那些紫包裝的衛生巾撿起來，聽見他們這樣笑，有些生氣，但也不想招惹是非，只想趕離開。

最後一包停留在中間那人的腳邊，下意識擡頭看他。

在這一堆人中只有他沒有起哄，男生冷白皮，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剛才那夥人打完架，額頭上的淌到眉骨上，給朗深邃的五添了一桀驁。

江渝之撿完東西之後就急急忙忙離開了。

那個男生估計是被邊的人煩到了，不耐煩得說道：“吵死了，能不能閉，你們是傻嗎？是沒腦子還是沒媽？”

罵得好。

江渝之在心裏暗自說道。

晚飯裴煊沒有回來吃，裴文斌也未在飯桌上提他，江渝之也不準他們父子間的相模式。

飯後，江渝之在別墅裏逛了逛，盡管有意找尋，卻沒有發現一張裴煊的照片。

春運的票難買，江渝之到的比較晚，到鷺城的第二天就要去新的學校報道。

這天晚上有些張，久久不能眠，幹脆抱著膝蓋坐了起來，擰開了床頭燈，在小本子上寫了寫明天一定會被要求做的自我介紹。

周遭沉寂，聽到有人踩著木質樓梯上樓的聲音。

是裴煊回來了嗎？

江渝之不自覺地往門的方向看去，但關著的房門阻隔了的視線，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靜。

隔壁房間門關了又開，開了又關的聲音印證了的猜想。

孔念慈半年前就和提過裴煊，也有意無意地為他勾勒出了一些形象，對于這個一直以來之前只存在于腦海構想中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他的父親一樣格溫和。

江渝之實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挪到了房門邊，將自己的房門拉開了一半。

正好和端著水杯上樓梯的男生對上了視線。

竟是下午遇到的那個黑頭發冷白皮，他的額頭上了創口，遮了傷。

江渝之了，想著總要說點什麽吧，擡起手來，本想和他打招呼。

但男生只是掃了一眼，在的面前關上了房門。

江渝之呆楞在原地，一個想法跳腦海中——這人估計不太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