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浣局的尋常宮，今天就算看見你的臉，也不會特意去尋找打聽。”王雨沒有回頭，但月刃注意到的肩膀線條比剛才僵了幾分。

“現在放走，等事敗——”月刃沒有說完，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危險。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王雨猛地轉，燈籠突然上提，線從下往上照在的臉上，投下詭異的影。

的眼睛在影中亮得驚人，像是兩簇跳的火焰。

月刃發出一聲輕笑，刀鞘合上時發出＂咔＂的輕響，隨后故意向前邁了半步，高大的影將王雨完全籠罩：“我自然無所謂。倒是你……”

他刻意頓了頓，滿意地看著王雨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私通外男潛宮，按律當誅九族。不知道要連累多人陪葬？”他的目掃過王雨微微抖的手指，“剛剛那個宮，怕是第一個要掉腦袋的。”

王雨的口劇烈起伏了一下，不知是被月刃這番話氣的還是其他，但當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前面就是重華門，過了那道門就是宮。”

加快腳步，燈籠的在宮墻上投下搖晃的影，“記住，子時前必須出來。”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保持著沉默。

巡邏的侍衛見到王雨的腰牌時都恭敬行禮，沒人敢多看那個始終低著頭的侍衛一眼。

月刃注意到，越是深宮，墻上的彩繪就越發致繁復，連檐角掛著的銅鈴都鍍了金，在月下閃爍著奢華的芒，但與之形鮮明對比的是，有些院落明顯久未修葺，朱漆剝落出灰白的底，墻間雜草叢生，著幾分凄涼。

在一偏僻的偏門前，王雨突然停下腳步。

從袖中取出那把銅鑰匙時，月刃注意到的指尖有些發白，像是握得太。

“從這里進去就是嬪妃居住的西六宮。”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耶律齊若真在宮里，最可能藏在冷僻的院落。”王雨將鑰匙塞進月刃手中，兩人的指尖有一瞬間的接，月刃覺到的皮冰涼得不似活人。

“子時我會在悅歇林等你，”退后一步，影開始融影，“過時不候。”

月刃掂了掂手中的鑰匙，金屬的冰涼中還殘留著一王雨的溫：“你不一起？”他的目鎖住王雨的眼睛，試圖從中看出些什麼。

他知道王雨之前在王家的事，也知道在嫻貴妃邊當差，但更多的就不無從得知了。

但就眼下的況來看，弄來的腰牌和鑰匙都不簡單，一個宮，當著有這麼大的本事？

如果沒有，那背后的人又是誰？為什麼要幫他？

“我還有事要辦。”王雨又退了一步，半邊子已經黑暗，“記住約定。”

的聲音飄忽得如同夢境中的低語，最后一個字落下時，的影已經完全消失在宮墻拐角。

月刃站在原地凝視了片刻，這才轉將鑰匙鎖孔。銅鎖開啟的咔嗒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

門后是條狹窄的夾道，兩側高墻投下的影幾乎吞噬了所有線。

月刃的影在黑暗中時時現，如同月下游移的薄霧。

轉過幾道彎，前方約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和低的談聲，月刃立刻墻而立，屏住呼吸，整個人幾乎與墻壁融為一。

他的耳廓微微，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音節。

“……六公主又發瘋了，昨兒個半夜在院子里又哭又笑，把值夜的太監嚇得差點厥過去。”是個尖細的聲，語調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你是沒看見，抓著太監的領，非說人家要的寶貝。”

“可不是，”另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接道，伴隨著的窸窣聲，“我聽說前幾日還抓了只烏，生生用牙齒咬斷了脖子。”

聲音的主人說到這里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淋淋的場面，真真嚇人。小翠去收拾的時候，發現那烏的眼珠子都被挖出來了……”

“這樣下去，跟著還有什麼前程？”尖細的聲音突然低，“不如這樣，我前兒看見枕邊有塊黑玉，夜里會發紅，定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橫豎如今瘋瘋癲癲的，丟了什麼也說不清楚。”

月刃的瞳孔驟然收針尖大小。

黑玉，紅——那是耶律齊從不離的東西。

聽說是用雪山深的千年玄玉雕琢而，遇則泛紅，是北境王族的寶貝。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收攏，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兩個宮漸行漸遠，腳步聲最終消失在遠的拐角。

月刃從影中閃出，眼中閃過一凜冽的寒芒，他循著宮來的方向潛行，形在宮墻間快速移。

很快，一偏僻的院落出現在眼前。

比起其他宮殿的金碧輝煌，這里簡直稱得上寒酸，門漆剝落得斑斑駁駁，院墻上的彩繪褪嚴重，連門匾都歪斜著，上面“靜怡軒”三個字被雨水沖刷得幾乎難以辨認。

月刃輕巧地翻上院墻，伏在檐角影向下觀察。

院子里雜草叢生，幾株枯樹立在角落，枝丫扭曲如垂死之人的手指，正房窗欞間出微弱的，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滅的殘燭。

一陣風吹過，帶來若有若無的古怪氣味，像是草藥、腥和某種腐敗的甜香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正當他準備躍下時，房門突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一個披頭散發的子踉蹌著走到院中，月下的面容慘白如紙，雙眼卻亮得嚇人，像是兩團燃燒的鬼火。

上穿著質地良卻皺的宮裝，赤著腳踩在冰冷的石板上，腳踝還沾著可疑的暗紅痕跡。

“我知道你在看，”子突然抬頭，直勾勾地盯著月刃藏的方向，角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的聲音嘶啞得不似人聲，更像是某種野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