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盯著那青銅鼎，指尖微微發，鼎冰冷，卻莫名黏膩，仿佛涂了一層看不見的。

蹲下，擺掃過的地面，沾上了暗紅的銹跡。

這鼎到底從哪兒來的？

這個問題溫明棠有些想不明白，目審視地掃過四周。

鑄幣坊廢棄多年，連乞丐都不愿在此棲，這麼大個青銅，搬運進來不可能沒人察覺。

除非……它原本就藏在這里。

從殘破的屋頂下，在鼎足投下斑駁影。

溫明棠突然注意到鼎下著些新鮮泥土，幾片木屑混在其中，這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小心地撥開泥土，指腹到木屑的瞬間，眉頭便蹙了起來。

這木料質地細，斷面，絕非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捻起一片對著月細看，木紋間約可見金般的紋路——是金楠木。

京城里，只有皇家和數權貴才配使用的珍品。

溫明棠腦海中閃過幾個可能的地點，皇家木庫、達顯貴的祠堂、或是……

一陣風突然穿堂而過，帶著腐朽的霉味和一若有若無的香氣。

溫明棠鼻翼微，這香氣很特別，像是沉檀與某種草藥混合的味道。

確信自己在哪里聞到過，可一時竟想不起來。

遠傳來聲響，溫明棠心頭一。

時辰不早了，若再耽擱，恐生變故。

迅速從袖中出一方素白帕子，包了幾片木屑和一小撮泥土，小心地塞進荷包。

離開前，最后看了眼那青銅鼎。

日下，鼎上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著形一個個猙獰的面孔，溫明棠后背一涼，快步離開了鑄幣坊。

……

溫明棠踏江府時，天已近黃昏。

門房見來了，連忙躬行禮：“表小姐來得巧，爺剛回府不久。”

“我今日閑來無事，想著許久未見表哥，便過來看看。”溫明棠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錦盒遞給一旁的丫鬟，“這是新做的桂花糕，表哥最吃的。”

丫鬟聞言一雙眼睛笑得跟月牙一般，“還是表小姐掛念著爺，爺定然會歡喜的。”

穿過回廊時，溫明棠狀似無意地掃視四周，這里頭布局與從前看上去似乎分毫不差，但今日總覺得多了幾分說不出的異樣。

幾個生面孔的小廝在角落里低聲談，見經過立刻噤聲行禮。

溫明棠的目在他們鞋面上停留了一瞬，那里沾著些暗紅的泥漬，與鑄幣坊地面的土極為相似。

雖然說那土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但眼下這樣出現，到底是巧合還是其他，便耐人尋味了。

“表妹今日怎麼有空過來？”江冥厭的聲音從月門后傳來，他今日穿了件靛青長衫，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晃，瞧上去像是個翩翩年郎，沒有半點兵的樣子。

溫明棠福了福：“前幾日得了一方好墨，想著表哥最近都在用功，所以特地送來。”

從袖中取出個錦囊，指尖在遞過去時輕輕點了三下。

江冥厭眼神微，接過錦囊笑道：“難為你惦記。正好我院子里新開了幾株墨，表妹隨我去賞賞？”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院。

溫明棠注意到江冥厭的腳步比平日快了幾分，袖口還有未干的墨跡，想來他方才定是在寫什麼東西。

“都退下吧。”江冥厭揮退下人，親自關上房門，轉時臉上笑意已斂，低聲音道：“出什麼事了？”

溫明棠沒有立即回答。

走到窗前，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指尖在窗欞上輕輕一抹，指腹沾了層極細的末。

江冥厭見狀臉驟變，卻習以為常般快步過來用袖子凈，又從多寶閣暗格取出個香爐，點燃了里頭的藥草。

“有人監視你？”溫明棠看著裊裊升起的青煙，這味道有些迷幻的作用，眼下用量不多，干擾暗人的耳目也已經足夠了。

江冥厭點了點頭，想起來近日的樁樁件件，忍不住地冷笑：“最近不太平，不知道是哪邊冒出來的好幾雙眼睛盯著我，眼下我要等他們自己出破綻。”他倒了杯茶推過來，“你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溫明棠原本只是想要來一趟江府混淆視線，眼下改變了注意，從懷中取出帕子，小心展開。

那些木屑與泥土混在一起，泛著詭異的青灰。

“表哥可認得這個？”

江冥厭拈起一撮在指尖了，又湊近聞了聞，眉頭越皺越：“這是紫檀木的碎屑，摻了金楠……這質地像是……”他突然頓住，瞳孔微，“宮里的東西？”

心里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溫明棠袖中的手不了幾分，“表哥可聽說了慈恩寺的事？”

江冥厭頷首，“最近這些事鬧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宮里已經下了命令，五日之無論如何都抓到行兇者斬首示眾，否則我們這些服便都別想要穿了。”

然而，若是五日之真的可以抓到對方，也不至于接二連三的發生這麼多兇殺案了。

所以這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一種提醒。

五日之后，推出來一個替罪羊來平復民心。

溫明棠就算不涉及朝廷，也知道這些事的理方式，一時間心下沉了幾分，低聲音，將自己在鑄幣坊所見都告訴了江冥厭，“這些是從鼎下取的，表哥聞聞這個味道。”江冥厭自就對氣味十分敏，從前還被打趣著說要他去開個香坊。

江冥厭深吸一口氣，面突然變得極為難看：“龍涎香？不對，這里面一定還混了其他的香料，這種藥材……”他想起來了什麼，猛地抬頭，“這種藥材從前是給先帝調安神香用的，據我所知，如今只有……”

兩人目相接，同時想到一個可能。

“刑部檔案庫里肯定有線索。”溫明棠指尖無意識挲著茶杯邊緣，“表哥，上次你說能弄到鑰匙……”

江冥厭起在屋踱步，影子在墻上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