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碧山終究還是妥協地提著水桶出屋幹活。

清波齋的院子寬大, 是小花園就抵得上整個衛府後院，只是澆了個花，就將碧山累得筋疲力盡，息不遑。

也不知為何, 分明已是仲秋, 上午的太卻格外的大，將碧山蒸得汗涔涔。等他澆完了花, 忽地天地一哀鳴, 雨從天降, 勢氣滂霈。

碧山被澆了個心涼，慌忙尋了個亭子避雨, 只是已經來不及，站住腳後發現自己渾麻，布俱。

一上午又不曾用過飯食，他肚子咕, 腹部攪, 眼睛發餳，已是極。

雙重艱難境之下, 碧山邊向前走，邊忍不住咬牙罵道：“真是心腸歹毒的一群人, 忒記仇了。”

又想到抱香、攏雪到了竇府便躲著不曾現，只讓另外兩個丫頭前來譏笑為難，不就是怕回了衛府遭自己報複嗎？

“你們給我等著，等回了衛家，我必定要......”

正喋喋不休著, 碧山停住腳步，忽然不再說話。只見衛玠突然從游廊的轉角站了出來, 面沉如水，風雨來。

下一刻，暗含薄怒聲音傳來，人心魄，“我上次在書房同你說的話，你都當作耳旁風了不曾？”

碧山慌忙跪下，想要解釋是們先為難自己，可腦海裏突然冒出自己從前的刻薄，一時間說不出話。

“你說說看，們記仇，記的是什麽仇？”

......

—

好好的天氣突然就起了雷公，室外暗了下來，棗兒將窗牖關，來葵兒：“你去看看，那個遭瘟的有沒有仔細幹活兒。”

葵兒“哎”了聲出去。

人榻上，竇綠瓊捧了碟糕點坐在那吃，才用完早膳，肚子就又了。

這時，門突然被敲響。

擡眼去，還不及思索，棗兒就走去開了門，見了來人一愣，驚詫了聲：“姑爺。”

“可否讓我同娘子單獨待一會兒，說幾句話？”

門外，衛玠態度溫和，并沒有因為朝中大臣的份在丫環面前擺架子，棗兒抿了抿，倒是不好意思拒絕。

不等回答，竇綠瓊早跳下榻奔來，在門中出一顆腦袋，甜甜了聲“夫君。”

小姐這般，棗兒還有什麽好說的，便開了門給衛玠，覷了小姐一眼，甩甩帕子出去了。

衛玠閃避讓，隨即進門自然而然地牽起竇綠瓊的手，往裏面走去。

“日上三竿了，你躲在房裏，也沒有想起我。”

衛玠說這話時，神平和，竇綠瓊倒一時分不清他是生氣還是不生氣了。

可也不是故意不去看他的，只是自己才醒不久，連裳也不曾換，說出來又怕他笑話。

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正準備去尋夫君呢。”

衛玠的眼睛落在一張圈椅上，坐了下來，又將竇綠瓊手指一拉，轉了一圈拉懷中。

男子形龐大，四肢纖長，竇綠瓊個子又小，坐在他上腳也不曾沾地，須得仰頭看他。

“你若不記得也無妨，因為我從前也是這般不記得你。”

衛玠低頭，嗓音和，沒有去管竇綠瓊因此變得疑驚訝的面態，而是說道：“原先有件事，我一直沒問你。”

“是什麽？”的心中已經有了預。

只聽他緩了緩呼吸，然後開口：“你我剛親那會，碧山是不是和其他下人一起，欺負過你？”

竇綠瓊愣住了。

是有一天就忘一天的子，倒不是忘得幹淨，只將不好的忘掉。但此事過去兩月有餘，記憶還仍在腦海裏留了底。

垂下眼眸，又擡起，然後聲音很亮地說了聲：“是的。”

“我剛嫁進來的時候，他們并不喜歡我。雖然也不至于直接表出來，但是我想吃些什麽，抱香姐姐去取，總是氣呼呼地端著回來，後來我便不讓再去廚房拿了。”

“有時候我有些事想問碧山，他還不曾聽完，卻總是一問三搖頭，很不耐煩我。”

有些事，抱香和攏雪從來不讓知道，打心眼裏要護著。可是竇綠瓊絕不是吃白飯的傻子，有一顆聰慧腦袋，很多況也能察覺到。

即使從碧山口中聽了一遍，妻子再平靜地同他說起時，衛玠仍不免到一陣愧與心疼。

“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那時夫君總躲著我呀。”竇綠瓊不假思索地回答，奇怪道：“你忘了嗎？你常常連日睡在府，有時候回來了，便睡在書房，那時我早就同周公會面去了。我找不著你，又要怎麽同你說呢？”

衛玠一噎。

自己常說笨，原來都知道。新婚時他的確有意避著，只說是自己公務繁忙。卻正是自己的疏離，讓碧山以為猜準了他的心意便開始為難。

歸結底，其實是自己的錯。

“夫君今日問起我，是覺得歉疚麽？”竇綠瓊側了側，胳膊蹭到他膛上，目直直與他對上。

“其實瓊瓊能理解的。雖然你當時不說，但我也知道，和我婚時，你只在畫舫上見了我一面，心裏并沒有喜歡上我，想來只是父母之命不可違罷了。”

“可是，在來的路上我便說了，我嫁給夫君，就是因為喜歡夫君呀。”

“喜歡，并不是像爹爹做生意那般，計較每一分毫，你得了十分利益，我便要得十一分、十二分。”

“我喜歡夫君，自然也不要求夫君回饋以同時同等的喜歡，太強人所難也。只要像現在這般，慢慢喜歡上瓊瓊就好了。”竇綠瓊揚起角，星星一般的眼眸呈現出別樣的彩，容態潤澤，有日之輝。

聽著姑娘如此直白地訴說意，衛玠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拿住了，上下回落，又氤氳在一片熱氣之中。

想了想，又說：“雖然這樣，但碧山為難我的侍，我也是惱他的。”

“夫君便不要管了吧？”

棗兒、葵兒和府一幹下人對他的刁難，并沒有藏著掖著，竇綠瓊想不知道也難。只要不鬧出人命，比這碧山曾經的行徑同等地來一回，為抱香、攏雪出出氣，也不是不可以。

“我知道。”衛玠說，“他從小跟在我邊，的確太放肆無禮了。”

他站了起來，將懷裏的竇綠瓊順勢放在地上，低頭看向，眼裏閃著意味不明的。

竇綠瓊偏了偏頭。

衛玠卻彎腰，在臉側烙下一吻，“好姑娘，你可以不計較，但我卻不能不在意。”

—

自那日之後，衛玠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端著一副貴公子的姿態，即使對岳丈有尊敬，但到底客套居多。不比得如今心思活絡，先是大張旗鼓在竇府門外擡進一箱箱禮品寶，以婿的份問了個安，讓所有揚州百姓都知道。

又陪著竇老爺見了許多客人，期間自是展示一番對岳丈的恭敬有加，禮數無不周到，無不細致。讓其他人不由慨，原先都傳竇家高攀了京城貴族，如今看來，竟是衛公子求著結這門親事了。讓原本對他有諸多挑剔的竇宗態度也緩和了一兩分。

更是在聽聞竇宗和另一揚州大商戶生意進展不順時，衛玠打聽消息後親自登門。

那大商戶姓羅，原本是泰州排得上名號的商販，今歲落腳揚州，展宏圖，便借著同鄉搭上了竇老爺這線。

竇家是揚州商業大家，涉足各個産業，無一不商場暢達，無人不給三分面。羅老爺雖然在泰州有些名聲，為人也很有手段，只是強龍不過地頭蛇，不得卑躬屈膝。

偏生他又子傲，扯不下面皮，商談生意時不免有爭執，竇宗當大久了，自然也不會慣著他。如此，生意便進展不下去。

久經商場的人都知道，這時，便需要有一灘似泥，舌如簧的中間人給他們說和，偏生二人脾氣差的名聲在外，無人敢充當這一角。

衛玠知曉後，親自登門與羅老爺講和，自稱小輩，言談溫和，分析起利弊更是頭頭是道。

堂堂正四品朝中大臣，京城來的世家公子，攜禮拜謁，拉下面皮來恭敬對他，羅老爺再傲慢也不得不和下來，面子更是得到了極大滿足，幾飄飄然是也。

而竇宗那邊，衛玠名為他的婿，婿同對方洽談，自己也不算失了面子，便也順著臺階下，同羅老爺做生意，金庫再添一筆。

對于年歲與自己相近，卻名為自己丈母娘的齊敷，衛玠不好親自拜訪，補品人參和金飾珠寶倒是一箱一箱往藉秋院送。

惹得竇綠瓊半夜睡不著來尋他，一探額頭，二看脈象，三驚嚇問：“夫君，你鬼上了耶？”

衛玠在鼻頭上一刮，沒好氣：“你是無點墨的‘吳下阿蒙’，‘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的卻是我。”

“我從前對你不夠關心，如今知錯了，自當想辦法好好補償。”

旁人說高攀，他就在外給足竇家面子。外人詬病年歲，他便將齊敷當半個母親看待，贈禮問安，鐵了心做小輩。

竇綠瓊鼻子，爬上他的床，“夫君，今日我陪你一起睡。很久不見，怪想你的。”

因著棗兒口中“回門夫妻不同房”的規矩，衛玠又白日陪同竇宗早出晚歸，竇綠瓊已經許久不曾和他多待，每每吃過一日三餐便分別了。

含說“想”，與他靠，衛玠自然心猿意馬起來，將摟在懷裏忍不住再三親，得竇綠瓊哈哈大笑，又擔心惹出靜，于是自己捂住了，出一雙滴溜圓的大眼睛。

“你也知道，現在......不行。”衛玠啞著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