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約定今生 顯然，青雀認為，他值得。……

春天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一個孩子從藏在母親腹中不為人知到平安出生滿月, 久到一個子從為奴為婢到得封親王府七品孺人，久到對楚王從陌生到悉，從滿腔敬怕到心生歡喜。

但這一年又似乎很短。短到青雀和楚王相見的日子, 加起來才只有六十幾日。

所以, 和他相的每一天，青雀都記憶深刻。

從這些嶄新的、珍貴的記憶裏，挑選了很久，才選出最適合落到畫紙上、送到他面前的他。

那是來楚王府的第二天。前一個晚上，楚王只憑一頓飯就看出了挨過；當天的正午, 嚴嬤嬤問月事在哪日來, 讓驚覺或許只剩不到十天能活。于是放縱起來——雖然現在看，同人秋千賭勝負算不得什麽放縱，不過最平常的游戲——而後，在最盡興的時刻, 在覺得, 像要飛上雲端的時刻, 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月門旁的, 注視著的楚王。

沒有人有意無意地暗示，做了楚王的妾, 就要謹守本分，不得再像做丫鬟時一樣肆意玩笑，不知忌諱——雖然早就斷絕了許多樂趣，更不敢在宋檀面前展出任何自己。

更沒有一整座府邸都在觀察著，每個影都在默默地注視著, 看何時會給宋檀生下兒子，看這有“絕世之容”的丫鬟做了侍妾後，是否會變“紅禍水”, “不安分”起來，背叛主人。

有的只是同一起歡笑的人。

有的只是站在月門旁著，不但沒有阻止游戲，還在停下後走上前，要接住、扶住的楚王。

發現他的那一瞬，他當時的形、容、舉，就無比清晰地印在了青雀心裏。

懷著些許忐忑，觀察著楚王看畫的神。是喜歡，是無，還是反？也有想過，是否要對畫上的楚王進行些許潤飾，比如，讓他的面容飽滿些，不會太過消瘦，再比如，讓他的神和些，不要那麽冰冷……但楚王會不知道自己的模樣嗎？

所以沒有做，只是畫出了自己記憶中最真實的楚王。

“我當時，竟是這樣。”在青雀眼中是這樣。

緩緩地看向青雀，楚王笑問：“嚇著你了？”

“哪有！”青雀忙說。

立時想起了楚王曾在面前暴的自厭與自棄，又立刻說：“一聽人都靜了，我就知道是殿下回來了。殿下要接我，我一時是不知該怎麽辦，竟自己往下跳，殿下就扶住了我。”

笑：“若再來一次，我一定直接向殿下跳。總歸殿下準能接住我的。”

楚王注視著：“是嗎。”

他便也出淡淡的笑意：“等下次春天我在京時，一定接住你。現在天冷地，別凍壞了。”

“嗯。”輕輕靠在他肩上，青雀笑問，“那這禮，殿下……喜歡嗎？”

不會，真搞砸了？

“喜歡。”

環住，楚王單手卷起畫紙，輕聲問：“以後每年，你都送我一幅畫像，怎麽樣？”

“真的嗎？”青雀忙問，“殿下只要畫？”

“真的。”楚王應，“只要一幅畫像。”

讓他能直觀看見，自己在青雀眼中的模樣。

“那……”青雀放低了聲音，“可要殿下每年都來見我，陪著我才行。”

不然，拿什麽畫呢。

楚王心中一，手按住了畫。

沉默片刻，他側過臉看向青雀，看著的眼睛。

“好。”他承諾，“只要我人在京裏，每年都會見你。”說完，又上的臉：“上次就說過，只要我在京無事，都會來見你。別擔心。”

“那不一樣。”

出手，青雀試探著，松松環住楚王的腰腹：“上次是說，殿下若無事，便會來見我。這次，這次是——”

將臉靠在他口，聽著他沉穩而有力的心跳，放緩呼吸：“這次是，殿下和我約定，每年如今日……今生都不會忘了我……是嗎？”

問得緩慢又謹慎，將臉藏在楚王前，像是不敢去聽他的答案。

楚王也的確沒有立刻回應。

沉默著，他托住青雀的後背。這樣的姿態，他看不見青雀的雙眼，只能聽到的心跳與呼吸。在和他約定終生，想和他約定終生。但，他是否是一個值得約定終生的人？

青雀環住他的手松了又，的呼吸也越發變緩，在張，非常的張。

——顯然，青雀認為，他值得。

不再怕他，而是開始信他。

是他帶來到邊。也是他，讓相信的他。

“是。”清晰地，楚王聽見自己說，“每年都如今日。今生，都不會忘了你。”

青雀的呼吸有一瞬停頓。

而後，屈指抓住了他的襟，把臉埋得更深。

……哭了。

輕嘆著，楚王環了。

已是數不清第幾次，青雀在他面前哭了。想來，每次都是因為激和害怕，害怕和激，激他的給予和優待，害怕他的翻目與無……這次也還是怕。

但不是怕他。

是怕“命運”。

虛無縹緲的“命運”，抓不住的“命運”。

命運讓重活了一世，自己的選擇讓走到了楚王邊。可命運又會如何對待他？是會讓他今生能夠長壽百年，還是依舊會使他早逝軍中，只餘“哀榮”？

他們約定的“今生”，是不是只剩下短短幾年？

原本只希，在楚王活著的這六年裏，能保住和兒在他死後，也不被聖人追究來歷。

可現在，想要的幾乎已經確定得到了，卻又在奢求更多。

攥住楚王的襟，落著淚，青雀死咬牙關，沒有任何一個不該說的字。

……

哄青雀止住淚，同一起用過早飯，看果然似已經好了，楚王才去前殿。

著人問過殿下不在，柳瑩便來雲起堂看青雀。

一眼就看出青雀哭過。

“這是怎麽了？”忙問，說著便低聲，“難道和殿下……”

“不是。”青雀笑，“想起一件舊事，沒忍住哭了半日，所以眼睛還紅著。”

和殿下之間的事，若不願多說，柳瑩也不便細問，便只握了的手，一同先看兒，笑道：“給殿下的生辰禮，我已檀雲送去前殿了。一會前殿再有人送賞賜回來，我這一首詩能換十匹錦緞，也算是‘書中自有黃金屋’。”

“給殿下送生日禮，殿下還會回禮？”青雀微微驚訝。

“別府不知，咱們府上是年年都有的，哪怕殿下不在京都有，不論名位，每人錦緞十匹。”柳瑩笑道，“許是殿下常不在京，怕府裏的人有急事急用，所以借機多給賞賜？”

說過這幾句，便不再提楚王，也沒問青雀送了什麽禮，只找出上回的詩集，繼續讀給二姐兒聽。

青雀也聽，邊聽邊笑。

若兒今生長大後，能像阿瑩一樣滿腹詩書，自娛自得，也很好。

……

不到中午，楚王的賞賜便送至了各房，唯獨雲起堂不見人來。

猜測殿下定是對阿雀別有打算，柳瑩一句都沒多問，也不再提自己收到的賞賜，只同玩笑了一日，晚飯前告辭。

楚王在晚飯後回來。

青雀已梳洗過，坐在臥房玫瑰椅上練琴。楚王進來，不起，只遞給一個錦匣：“看看？”

放下琵琶，青雀接過錦匣打開。

裏面是一花朵幾乎有人手掌大小的碧玉芙蓉簪，簪頭簪用整塊玉石雕，豔無雜，在燈下顯出通純淨的深綠，雕工細膩巧，芙蓉蓮瓣或直或曲，靈如生。

“看你最碧玉，這是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楚王問，“喜歡嗎？”

“喜歡！”青雀高興地站起來，走到妝臺前，在發間比了比，“明日就梳靈蛇髻戴它。”

“喜歡就好。”楚王在後一笑。

在銅鏡中，青雀與他目相視。

燭映著他們的眼睛。

燈火金黃，他的瞳孔墨黑，手中花簪碧翠，的笑卻在燭搖曳中，升起了朦朧的淡紅。

-

楚王府的也一日比一日更添喜意。

即便沒有王妃，王府宅的運轉依舊有條不紊。除夕臨近，楚王也一日比一日更忙碌。李嬤嬤忙于同嚴嬤嬤、季長史等一同籌備新年，在雲起堂的時間漸，新年的新卻一箱又一箱送到了青雀面前，數量和料、花都遠超孺人該有的規格。

這是楚王擺在明面上的偏。不論衆人心裏怎麽想，青雀聽到的只有“恭喜”。

在正式換上新的當天，除夕的五更，楚王便已離府宮朝賀。

同他一起宮的，只有李側妃。

不必宮的青雀，一直睡到卯正二刻，才慢吞吞睜開眼睛，輕手輕腳拉開床帳，笑著對正等起床的碧蕊芳蕊說：“新年了！”

過年了！

活過了這一年，兒也活過了這一年！

今天之後，就又是新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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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府不必宮的五名妃妾，在兩位嬤嬤的安排下，齊聚在花園的花間玉人堂，先在一慶賀玩樂。

楚王沒有王妃，大郎不便宮，他早知會過靜雅堂，也不必帶二郎宮。

二郎又在前兩日有些著涼咳嗽，李側妃請過太醫來診治，說要他在房中靜養，是以今日，李嬤嬤和嚴嬤嬤也沒去靜雅堂帶他過來。

花間玉人堂裏只有日趨相的五人和大郎，幾人更沒了顧忌，在花園裏一日玩得盡興。

天將日暮，宮宴已散。

回府的路上，坐在馬車裏，李側妃一路都在調整呼吸。

二郎的病，偏就在這幾日，正是孩子都在幫一起請走殿下。

車停。扶住琴音的手，穩住下車，一擡頭，就見了正把馬鞭丟給侍從，要走府門的殿下。

“殿下！”顧不得那許多了，立時喚出聲，“殿下稍等！”

幾丈外，楚王停下了腳步。

看著快步走來，神殷切的李氏，他目稍凝，想起了前兩日嚴嬤嬤報上來的，“二郎著涼咳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