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妄想婚期 “有殿下在，我不怕。”……

雲貴妃闔眼安寢時, 青雀也沐浴完畢，圍著閃青狐皮鬥篷，緩緩走回了臥房。

産後一個月, 每日只能簡單, 終于調養結束，昨日已經痛快洗過澡。天氣寒冷，本不應連續沐浴，今日再洗，是因碧蕊們不知劉史臨別的叮囑, 以為今夜與楚王會……歡好。

水已備好, 怕們多想，也因湯浴溫暖舒服，還是去泡了一刻。

楚王也去洗了澡。

和離京前一樣，仍是他先回到臥房, 坐在床邊的玫瑰椅上等。

他也還是穿著淡青的寢, 雙目半闔, 在半昏不明的燈燭下, 眉目疏朗，面淡然, 在遠過去，有些像尋常人家的公子。

只是今日，比起從前，他看上去有些累。

不是才王府那些日子看到的憔悴、不耐和頹喪，而是累, 是一日忙碌後的疲憊。

青雀的腳步慢在了屏風旁。

這一個月，他們每天相見，幾乎都忘了, 在他離京之前，他和見面的日子，加起來還不到一個月。算下來，甚至不到二十天。

只有十九日。

而上次和他同床共枕，已經是，十個月前的事了。

“怎麽不過來？”腳步裏的猶豫，全被楚王聽在耳中。

“來，來了。”青雀應。

一步一步走過去。

楚王擡眼，笑了聲，看過來。

他擡眼的一瞬，淩厲的眼形全部顯現，上那種“尋常世家公子”的假象，便立刻消失無蹤，還是那個“楚王”。

青雀認識的楚王。

輕輕地，坐在了床邊，位置離玫瑰椅有些遠。

“怕我不聽史叮囑，你？”看見的作，楚王忍不住又笑。

“不……”被中心事，還不完全對，又不好解釋，青雀瞬時紅了臉，索說，“那不然呢！”

又沒別人在，回他幾句能怎樣。

便又說：“那日還在上午，天那麽亮，殿下不就——”

楚王站起，走到了面前。

“不就怎樣？”他偏要追問。

他靠得太近，青雀不向後仰，殷紅得胭脂一樣的雙頰，便再無遮掩，全部顯在他眼中。

不就，了嗎。

不就，幾乎要親到了嗎。

——這些話在心裏轉過一回，青雀一句都沒能再說出口。

對來說……太過了。

“好了，不你。”

在青雀開始慌前，楚王及時停止了玩笑，握住的肩頭：“等半個月後——新年之後，如何？”

還有十八天新年。

這樣認真地商議哪一天重新歡好，也讓青雀不知道怎麽回應，只能含糊地點了點頭：“……嗯。”

楚王又笑了一聲。

他笑通過，震在青雀上。

低下頭，不敢再多看楚王的眼睛，越發覺得裹在鬥篷裏真是熱，也突然——的確是突然——生出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他們這樣，好像一對有人，在商議婚期。

婚期？

品了品這兩個字，青雀放松，心中生出一點對自己的嘲笑。

果然，人之天，得隴蜀，也一樣。

上一世順從霍玥做了妾，從沒對宋檀生出過任何綺思——他原也不配，一輩子活得可笑，連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都護不住，哪裏還會計較終托付潦草，不但沒有過婚禮，連納妾之儀都辦得簡單糙。

今世才暫得平安，還獲封了親王府七品孺人，只因楚王對格外的好，便忘了，忘了份，竟然做出這樣的比方。

“怎麽了？”肩頭微微下沉，楚王的手也沉下去。

“沒什麽……”青雀仰起臉，對他笑著，“沒什麽。”

方才所想，若真說出來，便好似在覬覦王妃的尊位一般。

什麽人才能和他商議婚期、盛辦婚儀？

——只有正妃。

面上的窘和些微的惱意已消失無蹤，只有笑容依舊真切。

楚王一看便知絕非無事，待要細問，話到邊，卻了：“有什麽事，一定告訴我。”

“嗯。”青雀應著，甚至玩笑了一句，“若真有事，我不求殿下，還等著自己為難嗎。”

“那就好。”楚王指尖過鬢角，又叮囑一句，“別逞強。”

“嗯……”眼眶微，青雀向前，輕輕靠在他前臂上。

他這樣好，悄悄生出些許妄想，也不奇怪。

又不是聖人，面對這樣的他都能不心。

只是在心裏想，又沒有說，更沒有做什麽。

“說來，”環住，楚王坐下，換過一個正經的話題，“孩子滿月宴，你不請你母親妹妹來了？”

“不請了。”青雀笑道，“們自己在家熱鬧，也是一樣。那日人多，後宅有李側妃，前殿還有諸位親王、郡王、公主、郡主，萬一沖撞了人，就不了。”

道：“等滿月宴過去，我再單接們來吧。”

楚王手指微，輕輕拍了拍的肩：“也罷。”

他道：“們來，別忘了問你妹妹的親事。”

“啊，”青雀側過，好看他看得更清楚，“是要說的……但殿下怎麽突然又說這個？”

不解問：“是這些日子，殿下看好人選了？”

他這麽忙，還能出時間，關心姬妾妹妹夫婿的人選？

“要先知道你母親妹妹怎麽想，我才能看人。”楚王垂眸，解開的鬥篷，起抱到床裏，“還有，明日把你謝恩的帖子遞進去，看阿娘準不準你宮。若準了，讓李嬤嬤和張岫陪你去——放心，他不敢再耍花樣。”

看青雀張起來，不知是為他解開的裳，還是為或許會宮，他笑：“還沒問你，怕不怕進宮？若怕，我和阿娘說，不你去。張氏封孺人，阿娘就沒去。”

但張氏是宮中舊人，敕封孺人時正有孕，阿娘便特命不讓去。

青雀和張氏不同，阿娘……必定會好奇。

皇宮。

青雀沒進過皇宮。

皇宮，大明宮，帝王的宮殿，聖人的居，大周權力彙聚之地，天下規矩最森嚴之。

說怕，當然是怕的。可已經做了楚王的妃妾，更是聖旨敕封的孺人，難免會和宮裏有所集。躲一次，還能躲一世？何況貴妃娘娘派來劉史和趙史照顧了這麽久，即便是因楚王，貴妃才會派人來，但到好的，的確是。理應宮謝恩。

“怕，”青雀便說，“但也不怕。”

鑽進被子裏，把只穿著寢的嚴遮住，只出臉，對楚王笑：“有殿下在，我不怕。”

這話太過勾纏，說完，連忙閉上眼睛。

澄澈的眼合攏，還留在楚王眼中的，便只餘那張悉到刻骨髓的臉。

——“等回京，我就帶你去見阿娘和父皇，讓他們認識你。”也是他說，“有我在，你不用怕。”

——“我才不怕呢！”頌寧……高高地仰起臉，不服他看輕，“你是楚王，我都見了，陛下和娘娘就是你的爹娘，我才不怕！”

狼狽移開視線。

痛蔓延全。

跌跌撞撞，楚王走下了床。

輕輕地，他先吹熄床邊的燈。床帳裏暗了。他的影子鬼魅一樣飄在閃金綢緞上，不再覆蓋青雀的臉。他又似游魂一般著，走著，吹熄了臥房裏所有的燈。

黑暗便降臨了整間臥房。

青雀的臉了下去。楚王的也全然沉了黑暗。影子消失了。

……

明升起來了。

昨夜楚王下床吹燈時，青雀還醒著。

但不好意思——也或許是，不敢——睜眼，所以，雖然疑分明合上床帳便能擋住亮，為什麽他一盞燈都不留，又遲遲不上床安寢，但只裝著已睡了，沒有多問。

睡得還是很快。

睡前，沒覺到楚王上床。醒來，邊也不見楚王。

“殿下不到五更就起了。”碧蕊說，“直接去了前殿，說晚飯前回來。”

青雀笑笑：“知道了。”

一個月的相，有些事變了，有些事，還是和原來一樣。

雖是同床共枕，可還是不知楚王會在何時睡，也看不見他清晨時的人影。

昨夜，他又為什麽急著去吹燈？

若為的臉，也不該如此。這張臉，不該讓他高興嗎？這麽久了，他同說話，也從沒遮住過的臉。

那就是昨夜的對話，讓他想起了姜側妃——姜頌寧？

是哪一句？

把棉巾遞給芳蕊，在妝臺前坐正，明晰的銅鏡映出未經裝飾的容。

姜側妃的臉。

的臉。

端視鏡中的自己片刻，青雀粲然一笑。

相比于楚王讓察覺到的自厭、自棄，他謹慎藏起來的，與姜側妃的往事，才是最不該疑問，也最不該好奇的。

不能讓楚王發覺，知道。

-

在青雀練習宮謝恩的禮儀時，雲貴妃的母親和長嫂正在宮門下車，被等候的侍攙上了轎。

雲貴妃深皇恩，其父雖然沒有得封爵位，母親卻特封了韓國夫人，近年在宮中的一應待遇，幾如皇後之母。

尤其在外孫六殿下得封楚王後，韓國夫人雖已花甲過半，每次宮卻越發顯出神瞿爍，完全不似已近古稀之人。

到兒的宮殿，更是得很了。

落座，接茶，看兒遣走一應宮人，只餘一兩個心腹在側，便連忙開了口問：“不我們帶三娘來，是六殿下的親事，有定準了？”

雲家大夫人也殷切地看向娘娘。

“沒定。”雲貴妃平淡道，“但別想著把三娘嫁給阿昱了，趁新年多走走，快給找一門好親事吧。”

“這是為何？”與兒媳相視一眼，韓國夫人忙問，“是陛下不準，還是六殿下直接說了……對三娘無意？”

“都不是。”雲貴妃向後靠了靠，對母親嫂子說實話，“是我看，阿昱已當真無意再娶王妃。”

“這——”韓國夫人顯然沒被說服，先皺了眉。

雲家大夫人便忙笑道：“三娘還小呢，其實，再留兩年也不急。或許六殿下的心意，再過兩年就不一樣了？”

就知道們會這樣，雲貴妃先道：“阿娘，嫂子，你們也該明白，便不提阿昱自己的心意，就算陛下真給三娘賜了婚，讓做了楚王妃，父親的位就更別想再往上了。”

又著重說：“陛下不會讓雲家之勢太盛，越過承恩公府的。這話，從前我就對你們說過。”

“這我們知道。”韓國夫人便道，“但我看，你爹那個兒啊，不當也罷了。每天也沒有個正經差事，只人請來請去，子都喝壞了。索讓他退下來，你大哥和二郎也好慢慢出來——這也是你爹的意思。他們也是正經考上去的，又只是你的兄弟，還有六殿下，還怕沒有出頭之日嗎。”

雲貴妃了額角。

父親也是科舉出，不到四十金榜題名，如今到了六十五歲，卻連年只在祿寺卿的位置上虛度時，時至今日，也不能說準，的“聖寵”優渥，究竟是幫了父親，還是連累了他。

想一想，嘆道：“那我再說幾句，你們可別嫌難聽。”

“娘娘請說。”雲家大夫人忙道。

“阿昱對三娘無也無心，都沒見過幾面，非要嫁進楚王府，你們願意獨守空房？”雲貴妃看向母親，又看長嫂。

三娘是長嫂的小兒，也是最疼的孩子。

雲家大夫人果然變了臉，慌忙又看婆母。

韓國夫人更忙問：“這話怎麽說？三娘可是六殿下的親表妹——”

“是親表妹，也不是他心的人，更不是他想娶的。”

雲貴妃冷下心說：“宋氏已經死了，阿昱再娶一個，只要陛下不管，我也不會再管他看誰不看誰。他以前想獨寵姜氏，偏礙于陛下和宋家不能，如今他才好了些，我難道還要他在自己家裏也不得痛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