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池南曜回房間，一推開門。

沙發上的人抱著零食邊吃邊玩手機，被他嚇得下意識想藏到后。

“嚇死我了！”

鹿尤然繼續吃著巧克力餅干。

池南曜：“祝姨說紅豆沙好了，你下去。”

“我不吃。”

又不需要補。

話落，又起穿鞋，“不對，你要吃，等著我幫你端上來。”

鹿尤然熱沖沖地下樓。

“祝姨，紅豆沙好了沒？”

“差不多了，不著急，你先吃點東西。”

祝姨神神地拉著來到廚房偏廳，小桌上擺著小碗米飯，菜肴全是海鮮。

小聲道：“我專程給你留的，司令不知道，你快吃。”

鹿尤然兩眼放，“謝謝祝姨。”然后開始大快朵頤。

祝姨慈祥地幫捋好耳邊的發，“臉還疼不疼？”

鹿尤然搖頭。

祝姨滿臉疼惜，怎麼可能不疼，紅腫都還沒消下去。

“我待會給你拿藥膏，你記得涂。”

鹿尤然邊吃邊點頭：“唔，謝謝祝姨，你也給我拿點止的藥和紗布，池南曜的傷要換藥。”

祝姨笑道：“好，我去拿，你慢點吃。”

鹿尤然吃完飯端著紅豆沙和藥箱上來，發現臥室沒有人，浴室傳來水聲。

趕上前敲門，“池南曜！”

池南曜在淅淅瀝瀝的水聲中空回：“什麼事？”

“你在里面洗澡嗎？”

······

他總不能在浴室吃飯吧。

“醫生說你傷口不能水的，你別洗了！這樣容易染······”

“······”

池南曜被嘚吧嘚吧吵得頭疼，他又不是第一次傷，怎麼可能不知道傷口不能水，他了防水布才洗的。

鹿尤然還在門外不停嚷嚷。

他直接冷聲道：“鹿尤然！”

“怎麼了？是不是需要我幫忙？你穿服了嗎？我可以閉著眼睛進去。”

“安靜點！”

鹿尤然站在門外撅了噘，好兇啊，也是一片好心嘛。

池南曜洗完穿好服出來，看到鹿尤然抱著醫藥箱跪坐在床尾。

拍了拍床褥：“快來快來，我幫你看看傷口。”

池南曜婉拒道：“我了周叔上來。”

鹿尤然老實道：“哦，我剛才他下去了。”

“......”

池南曜向旁邊的醫藥箱，“我自己來。”

鹿尤然拿著醫藥箱躲開，不滿道：“你怎麼還不相信我，要不要我把醫學碩士學位證給你看？”

法醫也是醫嘛。

僵持半晌，池南曜無奈地坐下。

鹿尤然掀起他的黑睡，小心翼翼地撕開防水布，里面已經有鮮紅的滲出來。

揭開紗布是模糊的暗紅傷口。

斂起角，小心翼翼地給他換藥。

突然低聲道：“池南曜，對不起。”

池南曜背對著，看不到臉上的神，卻聽出聲音的異樣。

“又不是你開的槍，不用道歉。”

“是因為陪我，你才去北津。”

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以前，也對不起。”

曾經年輕狂自以為是的鹿大小姐強迫過你做了很多不愿的陪伴，很抱歉。

那些人披著友善的皮，卻討厭的人數不勝數，唯獨池南曜，他討厭，卻從未害過，還三番四次救。

“我以前很任，總是指使你做這個又做那個，還經常讓你背鍋，連累你挨罵，雖然有點遲了，還是給你道個歉。”

曾經，總是拉著他們兄弟倆陪玩陪鬧，陪做那些出格逾禮的事，無論最后是誰傷，挨罰挨罵的都是池南曜和池北彥。

回頭想想，池南曜討厭也有可原。

池南曜聽著突如其來的深刻懺悔，心底莫名其妙，還有點煩躁。

他拉下服，冷聲道：“不用道歉，我也是講義氣。”

聽不出他的口吻，揚著頭興高采烈：“好，下次我幫你擋。”

“······”

池南曜黑眸沉沉地瞥。

“開玩笑嘛，沒有下次，池爺爺把我的護照證件都收走了，不讓我離開南津。”

“那你就好好待著。”

鹿尤然跪在他旁邊的床褥上，一臉真誠：“池南曜，那我們是朋友吧？”

池南曜覺得今天腦子不太正常，問一個認識了二十多年，還是名義老公的人是不是朋友？

他面無表：“有事就說。”

“那好朋友有東西是會分的吧？”

“嗯？”

“你查到什麼了？跟我通個氣唄。”

池明清不肯告訴，又不許離開南津，現在的唯一信息來源就是池南曜了。

池南曜才聞出的機，如實道：“爺爺不讓查。”

“好吧。”鹿尤然撇了撇，然后端起旁邊的紅豆沙，“你快趁熱吃吧。”

池南曜坐在沙發上吃，鹿尤然就屈坐在地毯上看著他吃。

他疑看一眼，就狗地遞上紙巾。

池南曜無奈：“你不用這樣，我不是殘了。”

鹿尤然：“應該的應該的，這不是我害的嘛。”

“你去忙你的事吧。”

“在忙啊，我的事就是照顧你。”

池南曜覺太突突跳，這才是真實的鹿尤然，下決心要做的事，眼里是看不到別人的拒絕。

張道：“你怎麼了？頭疼？要不要醫生？”

池南曜放下碗起，“睡覺吧。”

鹿尤然剛想跟在他后，“額不了......你睡床，我睡沙發吧。”

“······”

池南曜太又跳了兩下，話的人容易吃啞虧。

他沒有邀請一起睡覺的意思，又懶得反駁。

兩人洗漱完關燈睡覺。

鹿尤然非得睡沙發，池南曜沒強求，畢竟啞拗不過秀才。

偌大的房間幽暗靜謐，池南曜下午睡過一覺不覺得困，側劃著手機看時事新聞。

沒多久，又聽到斷斷續續的泣聲。

“爸爸媽媽······救我······”

他翻過去，借著窗外進的點碎星看到沙發上抖的暗影。

他很悉房間的布局，沒開燈起走近，準確無誤地蹲在沙發前，借著手機的弱能看到鹿尤然閉的眼角落著淚珠，里嗚咽著夢囈。

能覺到陷在可怖的噩夢中。

鹿尤然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勝負極強，鮮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尤司長和尤夫人從不用端莊賢淑那套來規訓，要求從心所不逾矩就行，攀比心很強，不是在質方面，而是聽聞哪位世家爺小姐12歲拿到紫帶，就勢必要在11歲那年升到紫帶。

富家千金的儀態塑形那套更是不放在眼里，為了增瘋狂吃，尤夫人不讓吃，就跑到池家公館給自己加餐。

像一只生來高貴而自由的天鵝。

當年尤司長的意外讓他很吃驚，他也擔憂過鹿尤然的困境，畢竟又不是陌生人，后來池明清力排眾難將送去英國，心想下半輩子至是食無憂的大小姐。

婚宴那天，鮮亮麗地歸來，依然是高傲無畏的鹿大小姐。

他以為這八年在池明清的羽翼下過得不錯，以為跟他結婚只是利用他達到某種目的。

沒想到白天池明清說鹿尤然是被得走投無路才回國。

眼前的像是掉進無邊的恐懼，抖得羽扇般的睫一一，像天鵝掉進沼澤般驚慌無措。

“珠珠......”

他不自覺開口喚。

反應過來后，臉閃過不自然。

過了幾秒，他輕輕去掰開攥床單的手，“別怕，放手。”

鹿尤然松開床單，變了攥他的手。

也許是結實溫熱的掌心傳遞的安全，漸漸不抖了，夢囈聲也停下。

過了很久，他蹲得雙腳微麻，見睡，他去藥箱拿到那管沒開封的藥膏，敷在紅腫半邊的臉。

天鵝不屬于沼澤，定會重返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