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琰略一沉，點頭應下：“下職責所在，自當護送王爺與小姐。”

馬車重新啟程，崔琰騎馬隨行在側。

溫明棠過紗簾，見他腰間的佩刀柄上纏著一段褪的紅繩，繩結綴著一枚銹跡斑斑的銅錢，這是民間驅邪的習俗。

“崔大人不信鬼神，卻也要佩此？”輕聲問道。

崔琰手指過銅錢，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不信邪，但兇手信。”他忽然掀開襟，出袋里一排同樣的銅錢，“這些是從每個死者手中取出的。兇手特意塞進他們里，像是某種祭祀。”

晉王看著這些東西，沉聲道：“依崔大人之見，這些命案與刺殺王妃的刺客，可是同一人所為？”

“絕非一人。”崔琰斬釘截鐵，“殺百姓者手法殘忍卻糙，專挑老弱婦孺下手；而昨日襲擊王妃的刺客，”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溫明棠一眼，“力深厚，招招致命，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溫明棠指尖微微收，傷口又作痛：“那依大人看，這兩樁案子可有聯系？”

崔琰目深遠：“表面上看毫無關聯，但下發現，每個命案現場都有人見過一個戴面的黑人。”他忽然低聲音，“就像昨日襲擊王妃的那位。”

溫明棠心頭一跳，面上卻不分毫：“大人明察秋毫，想必很快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崔琰將銅錢收回青緞袋，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近日城中鬼神之說甚囂塵上，已有七戶人家在門前發現符。照此下去，不出三日，京城必會宵。”他說話的時候，指尖有意無意的敲打著車轅，沉悶的節奏有一下沒一下的響著。

溫明棠輕輕挲著車簾上繁復的纏枝繡紋，聲音如清泉般平靜：“宵治標不治本。若兇手執意行此邪祭，便是封了城門也無濟于事。”

目投向窗外，一隊衙役正挨家挨戶張告示。

“哦？”崔琰劍眉微挑，銳利的目如刀般掃過側臉，“溫小姐對此事倒是見解獨到。“”

他忽然傾向前，腰間佩刀撞在車板上發出脆響，“不知小姐可曾聽聞＇七星引魂＇之說？”

溫明棠鬢邊珠釵隨馬車輕晃，垂眸淺笑，指尖無意識地在膝上畫了個符文：“我不過閨閣子，哪懂這些玄門之，只是想著……”

忽然抬眸，眼中閃過一銳，“若能弄清這祭祀的來龍去脈，或許能引蛇出。”

“巧了。”崔琰忽然低笑，拇指挲著刀柄上暗紅的玉，“下正命人查探此事。”他聲音陡然轉冷，“聽聞北境有種祭，需以七人之魂為引，只是如今人數明明夠了，這背后之人還在繼續殺，只怕想要供奉的東西也不簡單。

溫明棠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了些許，面上卻出恰到好的驚詫：“崔大人連這等辛都知曉？”

“王爺，前頭山路狹窄，需步行上山。”侍衛的稟報聲適時打斷對話。

崔琰沒有再回答溫明棠的問題，只是目停在溫明棠的發簪間一瞬又很快地移開。

……

青石板階蜿蜒向上，晨在階上洇出深痕跡。

溫明棠剛下馬車，山風便卷著檀香撲面而來。

攏了攏月白披風，忽見路旁停著一頂珠寶玉的蓋轎，四名著淡紫襦的侍靜立兩側，腰間皆懸著長公主府的令牌。

“這不是晉王府的馬車麼？”如清泉擊玉般的聲傳來，蕭雁掀開轎簾，腕間金鑲玉鐲與簾上銀鈴相撞，發出清越聲響。

含笑來，眼角淚痣在晨中格外醒目：“棠棠，當真是巧了，居然這會不早不晚的遇見。”

溫明棠福行禮時，瞥見蕭雁擺上暗繡的鸞鳥紋在走間若若現：“臣見過長公主殿下。”

蕭雁今日未施濃妝，藕荷云紋長襯得若凝脂，親熱地挽住溫明棠的手臂：“本宮正愁無人說話，既遇上了，便一同上山可好？”

溫明棠覺到蕭雁的指尖似有若無的落在自己的脈紋上，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后方正在吩咐侍衛的晉王，見他微微頷首，這才淺笑應下：“能陪殿下賞景，是臣的福分。”

山道幽靜，偶有鳥鳴從古柏深傳來。

蕭雁的手冰涼如玉，“聽聞你母親遇刺，本宮徹夜難眠。”眉頭輕蹙，袖中暗香浮，“你可有注意到那人使用的是什麼兵？亦或者是樣貌？”

這話打聽的目的實在是太明顯，但溫明棠依舊琢磨不清楚蕭雁的意思，于是只模棱兩可地道，“對方未曾使用兵，看著不像是大周人，至于樣貌……當時天已晚，臣看不清楚。”

聞言，蕭雁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嘆了一口氣，“都怪我昨日讓你們太晚過去，若是那個時候再找些侍衛護送你們，也許就沒有這些意外發生了。”

話音未落，前方山道突然傳來整齊的跪拜聲。

溫明棠抬眸去，只見羽林衛分列兩側，晨中一道頎長影踏著青石階徐步而下。

玄錦袍上金線繡的螭龍在走間若若現，腰間古樸長劍的劍穗綴著一枚悉的雙魚玉佩。

蕭止淵。

他正聽旁員稟報，側臉在晨中如冷玉雕琢。

似是應到什麼，他倏然轉頭。四目相對的剎那，溫明棠看見他瞳孔猛地收，明明也就幾日未見，他卻好似瘦削了許多，原本就分明的下頜線如今更顯凌厲，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深如寒潭，此刻翻涌著悉的暗。

“太子也到了。”蕭雁輕笑，突然將溫明棠往前一推，“棠棠，隨本宮去見禮。”

溫明棠踉蹌半步，踩斷一節枯枝。

這聲響驚了蕭止淵，他目落在微微發的指尖，結幾不可察地滾。

“姑姑。”蕭止淵拱手行禮，聲音比往日更加低沉。

溫明棠聞到他上若有似無的沉水香，其間混著一腥氣，他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