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沒料到弘今雨會有這樣的反應,不聲地后退半步,腰間的玉佩撞在石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神之,千年一現。”弘今雨的聲音忽高忽低,像是在誦某種古老的咒語,“夢境是神諭,你是被神明選中的人,神明會庇佑你和你的族人們……”
“我聽不懂這些。”溫明棠忍不住地打斷了弘今雨的話,“你該說得再清楚一點!”
道中突然陷死寂,只有火折子燃燒的細微噼啪聲。弘今雨的獨眼直勾勾地盯著,半晌才開口:“你想要我的嗎?”
這問題來得突兀,溫明棠皺眉:“不需要。”
“可惜了,”弘今雨歪著頭,凌的頭發垂下來,像是夜里索命的惡鬼,“神自愿供奉的,可是難得的圣。”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麼,的語氣忽然變得輕快起來,“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不等溫明棠回應,已經自顧自地說起來,聲音飄忽如同夢囈。
……
北境王宮。
五歲的弘今雨穿著嶄新的紅,擺上繡著金的雪花圖案。的小手攥著母親的角,走在鋪滿雪白皮的宮殿長廊里。
“爹爹,我們要去哪里?”仰起頭,看著父親。
父親蹲下,糙的手指過的臉頰:“去見大王,如果被選中,神明會給你指引,到時候你就要留在王宮祈福。”他的聲音里帶著弘今雨聽不明白的緒,“今雨,你以后就會明白,這樣的職責會帶來什麼。”
小弘今雨懵懂地點頭,只覺得能住在這樣漂亮的宮殿里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墻壁上掛著的首標本,走廊兩側站立的金甲侍衛,還有那些鑲嵌在柱子上的寶石,在下閃閃發。
大王的宮殿比想象中還要華麗。
年的弘今雨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抬眼打量著王座上的男人。
大王戴著鑲嵌藍寶石的金冠,手指上戴滿了戒指,正用一種奇特的目看著。
“原來是嗎?看著倒不像是什麼稀罕的模樣,”大王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去凈室。”
“凈室”是王宮地底最深的一個屋子,墻壁上畫滿了古怪的符號。小弘今雨被安置在那里,每天都有侍送來的食和嶄新的裳。
等到第一個月圓之夜,被帶到一個銀的水池邊。
池水冰涼刺骨,水面漂浮著各種草藥。大祭司在我的額頭畫下奇怪的符號,然后當天夜里,夢到了神明。
醒來之后清晰的記得夢境中的東西,大祭司讓畫下來,那是一個幾乎縹緲得奇異的畫面,飛在空中的魚,在水中的云,還有一個男生相的人坐在蓮花池中,他出手輕輕的了小弘今雨的臉頰,沒有開口。
再之后,突然的某一天里,小弘今雨的鎖骨下無端地長出來了一個月牙的印記,大祭司說這是神明的認可。
于是,年的弘今雨離開了凈室,在王宮有了自己的寢殿,起初,還會想念父母,但漸漸地,一年過去習慣了這種生活,邊的侍們對畢恭畢敬,卻從不敢直視的眼睛。
直到大王壽宴那天。
弘今雨是不允許參加這些宴會的,侍和大祭司都反復告訴,是圣潔的神,與外界過多的接,會侵蝕的純真。
可那天實在是太熱鬧了,弘今雨悄悄地避開了侍,躲在厚重的帷幕后面。
大殿里燈火通明,賓客們穿著華麗的禮服,觥籌錯,侍從們抬上一個鑲嵌著紅寶石的金酒桶,足有半人高。
弘今雨看著那酒桶,小手不自覺地攥了厚重的絨布。
那金酒桶在燭火下閃著刺眼的,桶上致的浮雕花紋讓莫名到一陣心悸。
“神之,福澤萬民!”
大祭司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賓客們的歡呼聲震耳聾。
弘今雨的目死死盯著那個酒桶,忽然發現桶口邊緣出一縷栗的發,這太悉了,和母親梳妝時落下的發一模一樣。
的呼吸急促起來,小小的子不自覺地往前傾。
就在這時,侍從們又抬上第二個酒桶,這個桶鑲嵌的是藍寶石,在燈下泛著詭異的澤。
弘今雨突然看清了桶上的浮雕,那分明是一張人臉,下有一道斜斜的疤痕。
“爹爹……”
的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胃里翻江倒海。
突然意識到,酒桶的把手是兩只扭曲的人手形狀,弘今雨猛地捂住,踉蹌著后退幾步,撞翻了后的燭臺。
“誰在那里?”
大祭司凌厲的目掃向帷幕。
弘今雨轉就跑,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跑過長長的回廊,直到肺里火燒般疼痛才停下來,扶著柱子干嘔不止。
“一定是看錯了……”拼命搖頭,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不會的……爹爹和娘親會來接我的……”
兩日后,大王的壽宴才結束。
“祭司大人,”弘今雨端坐在繡墩上,小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頭,“我什麼時候能見到爹爹和娘親?”
大祭司正在調配香料的手微微一頓,他轉過,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在燭下顯得格外沉:“神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我想他們了。"弘今雨低下頭,盯著自己繡鞋上的珍珠,這還是王后親自替簪上去的。
“世俗之,皆是虛妄。”大祭司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神應當斬斷這些牽絆,方能……”
“可您說過神明最世人,”弘今雨突然抬頭,死死地抓了,“如果連父母都不能,又怎麼世人?”
大祭司的眼神驟然變冷,他放下香勺,枯瘦的手指上弘今雨的發頂:“你被臟東西蠱了。”
當夜,弘今雨又一次溜出了寢殿。
地窖冷,墻壁上掛著的火把投下搖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