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青石板上凝結的夜浸了溫明棠的靴底。

跟在江冥厭后，看著他的背影在濃霧中時時現。遠傳來更夫沙啞的梆子聲，四更天了。

“前面拐角有家早開的豆漿鋪。”江冥厭突然停步，刀鞘在漉漉的墻上輕叩，“先暖暖子。”

霧氣中飄來豆腥味，混著柴火燃燒的焦香。

溫明棠了發僵的手指，鐵甲的衫早已被冷汗浸。

豆漿鋪的布幌在風中翻卷，出后面幾張木桌。

江冥厭選了最角落的位置，背靠土墻，正對街口。

“兩碗熱漿，多加糖。”他扔下幾個銅錢，指節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沒想到這鋪子居然還在。”溫明棠坐在他的對面，看著悉的老板，忍不住地慨了一句。

在這種是人非的環境中，人總是喜歡懷念過去。

溫明棠盯著豆漿表面浮起的白沫，低聲道：“蕭云策今夜必會毀尸滅跡。”

“我知道。”江冥厭的拇指挲著刀柄，“棠棠，你現在該告訴我，為何要冒險查這尸？還有，你究竟為何要手這些事？你我都清楚，你本不該管。”

蒸籠掀開的霧氣模糊了溫明棠的眉眼。端起瓷碗，熱氣氤氳中，聲音格外清晰：“那尸左手小指殘缺，可蕭云策明明是右手。”

瓷勺＂當啷＂一聲砸在碗沿。江冥厭的瞳孔驟然收，“你確定？”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與蕭云策對峙時他的手，但因為方才的注意力都不在這上面，便有些記不清楚了。

“慶功宴那晚，他遞酒時我親眼所見，錯不了。”溫明棠的指尖在桌上畫了道弧線，“而且尸的虎口繭……”

“是常年握筆的文人繭。”江冥厭突然打斷，臉上閃過一銳，“不是武人的糙繭。”

兩人沉默片刻，灶膛里的火星開，映得溫明棠眼底明滅不定。

“這不是簡單的替。”聲音得極低，“表哥，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里面一定瞞了很重要的事。”

江冥厭突然手扣住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溫明棠迎上他的目，角微抿，眼底卻是一片堅定。

“我知道。”緩緩開口，嗓音如霜刃劃過寒鐵，“一開始，我只是擔心某些事會危及王府。”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挲著碗沿，“但現在，我發現這背后藏著更大的謀，可能，與大周有關。

江冥厭的指節微微收，眸漸深。

“我父親戎馬一生，為大周征戰半世。”聲音漸沉，眼底似有暗火燃燒，“我絕不會讓任何人，輕易挑起大周的爭端。”

晨風拂過，豆漿鋪的布幌翻卷，出遠漸亮的天。

溫明棠的側臉在微中如刀刻般鋒利，鐵甲下的軀繃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劍。

江冥厭凝視著，結微，眼底翻涌的緒被他強行下。

半晌，他松開手，嗓音低啞：“若你需要幫手……”

“我會找你。”溫明棠截斷他的話，角微揚，笑意卻不達眼底，“畢竟表哥從前不是說了，要做我的靠山嗎？”

江冥厭低笑一聲，指腹過刀鞘上的舊痕。

“好。”他抬眸，目如炬，“無論你要查什麼，我都會幫你。”

溫明棠端起碗，將微涼的豆漿一飲而盡，間滾的弧度著決然。

晨霧漸散，天邊泛起一層魚肚白，溫明棠踏著漉漉的青石小徑往回走，冷風卷著落葉過的靴尖，昏黃的暈映在斑駁的墻面上，手攏了攏斗篷。

忽然頓住腳步，眉頭微蹙，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

“表哥。”轉，突然喚了一聲江冥厭。

江冥厭見神凝重，不由得停下腳步，“怎麼了？”

“還有一事，需要你幫忙。”溫明棠低聲音，目掃過四周，確保無人聽。

“何事？”江冥厭走近一步，高大的影替擋去大半寒風。

“我想讓你去一趟東宮，替我將這個消息送出去。”溫明棠說著，想起自己不久前才看見蕭止淵虛弱的模樣，忍不住地皺眉，但是并沒有將心中的擔心表現出來，“殿下邊有一個暗衛做徐文，他會傳達給殿下。”

江冥厭沉默片刻，忽然大步走近，手替拂去肩甲上凝結的珠，指尖不經意過的鬢角，帶起一微涼的。

“為何要牽扯東宮？”他低聲問，嗓音里著一難以察覺的繃。

從回京第一次見到蕭止淵開始，江冥厭對此人就有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的敵意。

溫明棠抬眸，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晨過薄霧灑在他的廓上，勾勒出一道鋒利的剪影。

“不是我要牽扯。”輕嘆一聲，“是這件事本就已經把所有人都卷進去了。”

江冥厭的拇指無意識地挲著刀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遠傳來早市開張的吆喝聲，熱騰騰的饅頭香氣混在晨風里，與此刻凝重的氛圍格格不。

“我不方便走，所以只能麻煩……”

“你與徐文很？”江冥厭打斷了溫明棠的話，“此人是蕭止淵邊的影衛，我想要見他，只怕不容易。”

溫明棠角微揚，從懷中取出一枚青玉鐲子。鐲在晨下泛著溫潤的澤，壁刻著細的纏枝紋。

將鐲子遞過去，“徐文見了這個，自會明白，至于暗號……”

江冥厭接過鐲子，指尖到玉面，聽完溫明棠的暗號之后，臉忽然變得異常冷峻，“棠棠，你和他之間只怕不止是所謂的盟友關系了，對嗎？”

溫明棠一怔，隨即垂眸，“或許吧。”這段時間和蕭止淵的相，實在是無法昧著良心說一句清白。

一陣風吹過，掀額前的碎發。

江冥厭忽然手，將被風吹的發別到耳后，指尖在耳垂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