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響過時，溫明棠正對著銅鏡拆開發髻。

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了晉王妃邊婢的聲音：“小姐！王妃高熱驚厥，一直喚您的名字！”

手中的發簪落地，溫明棠顧不得什麼儀容，帶著擺便朝著晉王妃的院子跑了過去。

屋，藥香濃得嗆人。

溫明棠跌跪在母親榻前，只見晉王妃王妃面紅，眉心蹙著，里不斷囈語：“別！別我的孩子，我的兒……”

“母親，我在這兒。”握住那只滾燙的手，卻被反攥得生疼。

晉王妃陷夢魘中，眉頭死死地皺著。

“大夫！”溫明棠攥著母親滾燙的手腕沒有松開，轉頭時一縷散發黏在汗的頰邊，“我母親究竟怎麼了？”

在的印象中，母親的向來很好

大夫是在晉王府里做事十幾年的老人了，他正在藥箱里挑揀銀針，聞言忍不住嘆了口氣：“憂思過度，五郁結。近日里強撐著不顯，今日許是又了刺激，便化作高熱發出來了。”他說著瞥了眼王妃蹙的眉心，“王妃娘娘這夢魘只怕不會太短。”

溫明棠頭一哽。

突然，晉王妃的手指正死死扣著腕間命門，力道大得幾乎要掐進皮里，囈語不斷從干裂的間溢出，仿佛在夢中與什麼人爭奪著什麼。

“母親別怕，我在這里，夢里都是假的，沒有人可以傷害我們……”低頭用絹帕拭去母親額上冷汗，突然發現王妃鬢邊竟有了霜。

明明前些天替母親梳頭時，這頭青還烏黑如墨。

大夫在王妃虎扎下一針：“王妃娘娘這癥候是陳年舊疾，只是近日……”

銀針突然輕，他急忙按住王妃搐的手臂，“快拿安神香來！”

溫明棠瞧見了桌上放著的香盒，指尖沾了香往母親鼻下輕抹。

沉水香混著微量龍腦，聞著像雪后松林的氣息。

“棠棠，別過去……”

“母親，”聽清楚了晉王妃的話，溫明棠俯在那滲出汗珠的額前輕語，“我就在這里，哪里也不會去。”

晉王妃急促的呼吸忽然平緩了些，抓著的力道卻毫未減。

大夫換過三次冰帕后，終于長舒一口氣：“熱退了些。”

燭臺上積了厚厚一層燭淚。

溫明棠跪坐在腳踏上，看著晉王妃眉心的褶皺漸漸舒展。

窗外泛起蟹殼青時，晉王妃的呼吸終于變得綿長平穩，只是手指仍固執地勾著的角。

“小姐，”晉王妃邊的侍名冰雨，捧著熱粥站在屏風邊，聲音得極低，“您守了一夜，吃些東西吧，若是娘娘知道您著，必然也會心疼。”

溫明棠搖搖頭，手去掖被角時突然一陣眩暈，急忙扶住床柱，卻不料驚了淺眠的王妃。

“棠棠？”晉王妃的聲音虛弱得像一縷煙。

“母親，是我。”立即湊上前，發現母親雖然睜著眼，目卻仍渙散著，顯然還未完全清醒。

晉王妃干裂的了：“你的玉佩……”

“母親，你說的是哪塊玉佩？”溫明棠忍不住地又湊近了些，這些年晉王妃送給不的玉佩，大部分都被放在了私庫里面好好收著。

晉王妃了，大概是想要說什麼，可是實在是太累，又睡了過去。

溫明棠見狀，心臟不可控制地收。

雕花窗欞進第一縷朝時，溫明棠輕手輕腳退出室，著酸痛的膝蓋剛直起，就被門檻外的影驚得后退半步。

晉王正負手立在廊下，朝浸了他玄袍角，顯然已等候多時。

“父親……”嗓子啞得自己都一驚。

晉王轉，眼下掛著兩片青黑，他解下大氅裹住兒單薄的肩膀，袖口掠過的瞬間，溫明棠聞到了悉的藥香，是母親素日服用的安神湯味道。

“祭佛禮前這兩日，你好生休養。”晉王聲音低沉，目掃過腕間的淤青。

溫明棠輕聲應下，“父親，那些解藥可送到了？”

“送到了，剛收到消息，幾位大人已能起用粥了。”

溫明棠長舒一口氣，這才察覺掌心全是冷汗。

“父親，我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晉王點了點頭，只是囑咐溫明棠要好好休息。

溫明棠屈膝行禮，轉時擺掃過廊下積。

直到那抹杏影消失在月門外，晉王才猛地彎腰咳嗽起來，他攥著廊柱的手背青筋暴起，指間滲出點點猩紅。

“王爺！”冰雨驚呼著去扶，卻被手阻止，盯著地上那灘暗紅漬，聲音都變了調，“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奴婢這就去請李大夫……”

“站住。”晉王用帕子抹去邊跡，玄袖掩住了帕上綻開的紅梅，“今日之事，不能告訴王妃與小姐，否則……”未盡的話語化作凌厲眼風。

冰雨噤若寒蟬地低下頭。

晨此刻完全躍出云層，照亮晉王蒼白如紙的面容，這位曾單槍匹馬殺穿北境鐵騎的戰神，此刻竟顯出幾分油盡燈枯的頹勢。

室藥香比方才更濃了。

晉王在門前駐足片刻，待呼吸平復才掀簾而。卻見晉王妃已靠著枕坐起，正著窗外那株海棠出神。

晨過紗帳照在臉上，將那些細紋映得格外清晰。

“棠棠已經回去了？”晉王妃聲音沙啞。

晉王在榻邊坐下，自然而然地握住妻子冰涼的手：“剛走，你今日這樣病重，嚇得不輕。”

他拇指挲著虎口的繭，那是常年執劍留下的，從前他們夫妻二人一同上戰場，婚的時候便許諾過要死同。

晉王妃突然劇烈抖起來：“我夢見弘今雨站在海里，手里捧著那塊玉佩……”枯瘦的手指攥錦被，骨節泛白，“王爺，那些人遲早……”

“弘今雨活不過明年開春了。”晉王突然打斷，聲音冷如鐵，“的已經到了極限，從半年前開始，所供奉的壽數更多了，我問過想要做什麼易，直到現在都沒有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