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南的聲音嘶啞得不樣子,眼中滿是絕與希冀織的復雜緒,“那賣契是他們著我們簽的,我們……”
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順著角溢出。
溫明棠連忙喚人請大夫,卻被明南拉住袖。
“你真的會幫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明南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清楚自己眼下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
鏢局那樣的地方,只要回去了就必然是死路一條。
他這樣的人,死了就死了,可是……
“只要你不違背仁義禮信,我會幫你。”
明南靠在枕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被角。
過窗紗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仿佛為他筑起一道脆弱的保護殼。
“我有一個哥哥。”
他的聲音輕得像羽,眼神卻穿過溫明棠,向某個遙遠的過去,“我們是在青河村長大的。”
青河村坐落在山腳下,村口有一條清澈的小溪。
明南和明北這對雙胞胎兄弟,自打記事起就吃著百家飯長大。
那是個春日的清晨,十歲的明北背著竹簍,拉著明南往山上走。
“村長爺爺發熱了,我們去采些柴胡來。”
他們年紀小,這種上山要去采些什麼東西的事干得也要比旁人要快,只是頭天晚上下了雨,山路,耽誤了不時間。
當他們捧著草藥回來時,整個村子已經陷火海。
濃煙中,明南看見幾個黑人正將村民的尸拋火堆,那些尸的臉……
“別看!快走!”明北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拖著他躲進草叢。
兄弟倆死死咬著,直到腥味在口中蔓延,也不敢發出一聲響。
等黑人離去,他們在廢墟中只找到村長殘缺的尸。
老人臨死前攥著一個碧玉小瓶,明北掰開他僵的手指時,聽見他最后的氣音。
“萬不得已才能打開……”
明南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溫明棠注意到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后來呢?”輕聲問。
“后來……”明南的眼神變得恍惚,“哥哥帶著我一路逃到京城。”
京城的冬天格外寒冷。
兩個衫襤褸的年蜷在破廟里,腹中鳴如雷。
“小南,把這個當了吧。”明北掏出那個一直收藏的玉瓶,“村長爺爺不會怪我們的。”
當鋪掌柜見到玉瓶時眼睛一亮,但給出的價錢卻低得可憐。
明北想了想,決定多問幾個當鋪試試,等他們準備回破廟的時候,一個滿臉橫的漢子跟了出來。
“小崽子,把寶貝出來!”巷子里,漢子一把搶過玉瓶。
爭奪間,玉瓶摔得碎。
一團金的霧氣從碎片中升起,瞬間鉆漢子口鼻。
他的皮以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最后變一蒙著人皮的骷髏。
“怪、怪!”明北拉著明南就跑,卻被什麼東西絆倒了。
那團金霧從尸上飄起,直撲明北面門。
“哥哥!”明南撲過去想拉開他,卻看見金霧消失在明北的皮下。
明北突然僵住,眼中閃過一詭異的金。
下一秒,巷口傳來雜的腳步聲。
“在那里!”幾個鏢師打扮的人舉著火把圍過來,“總算找到這倆小子了!”
為首的男子盯著地上干癟的尸,又看看呆立的明北,突然獰笑起來:“得來全不費工夫。”
明南說到這里突然劇烈抖起來,溫明棠連忙遞上溫水。
他卻沒有接,只是死死盯著自己的雙手,仿佛上面沾滿鮮。
“他們把我們關在地牢里,每天給哥哥喂各種藥……賣契就是那個時候簽下來的。”他的聲音支離破碎,“哥哥他……他們用我來要挾哥哥……”
溫明棠心頭一震。
突然想起蕭止淵給看過的金線蠱蟲。
“那個玉瓶里裝的,是不是金的蟲子?”
明南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駭:“你怎麼知道?”
溫明棠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鏢局的人,是不是在用活人養蠱?”
明南搖頭,聲音低啞:“我不知道……地牢里只有我和哥哥,他們試過給我種蠱,但我沒有,所以后來,他們把我趕出了地牢。”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角微微搐,像是想起了什麼更可怕的事。
“出了地牢后,我在鏢局過得連條狗都不如。”他扯了扯角,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可我不敢死,如果我死了,哥哥肯定也不會再活下去。”
他們從小就是相依為命,一方若是死了,剩下的人絕對不可能獨活。
所以這些年來,鏢局用他們互相制衡著彼此。
溫明棠沉默地看著他,發現他脖頸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刀抵著嚨留下的。
“那昨天呢?”輕聲問,“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明南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昨天傍晚,我正在馬廄刷洗鞍,突然聽見地牢方向傳來炸聲。”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了被褥,“我跑過去時,看見哥哥滿是地站在廢墟里!”
其實明南一直都知道,明北在想方設法的要跑。
他們是雙生子,彼此多也能通一些心意。
也正是這樣他們這些年才能堅持活下來。
想著這些,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明北一把抓住他的手,塞給他那張布帛,抖著,像是要說什麼。
可還沒等明南聽清,歐長風就帶著人從濃煙里沖了出來。
明北猛地推了他一把,轉迎向那些鏢師。
明南不知道自己離開后明北的上又發生了什麼,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些人對明北多是有些畏懼的。
甚至歐長風還試圖和明北談條件。
可是他們到底人多,明南要離開的最后,看見了明北后背著半截斷劍,鮮浸了衫。
“我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我只清楚,這是哥哥拼命要給我的東西,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它守護好。”
所以,明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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