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棠轉看向許晚清，見眉頭微蹙，又補充道，“或許是存放貴重首飾的地方。”

許晚清聽到這話，微微蹙眉，總算知道自己覺得的不對勁出現在哪了，“那日刺殺你的歹徒……”

“應該不是王溪指使的。”溫明棠打斷，起去取掛在屏風上的外衫，“我與王溪并沒有實際的仇怨，不至于因為妹妹的事牽連到我。”

許晚清抿，“所以是王史？可他為什麼要對你下手？”這完全沒有理由。

對朝中的關系雖然一知半解，但是王崇明如今對晉王府的嫡下手，絕對不可能是明智之舉。

溫明棠系帶的手頓了頓，想起蕭止淵在室中冷峻的側臉，還有他左臂滲的繃帶。

這件事遠比想象的復雜。

“我也不清楚。”輕聲說，轉對許晚清笑了笑，“也許是因為他想要針對晉王府吧。”

許晚清沒有說話了。

不管如何，花燈節的事對于溫明棠來說都是無妄之災，又跟著寬了溫明棠兩句。

窗外暮漸深，許晚清送了溫明棠和絳珠到王府后門。

剛推開朱漆小門，就聽見一聲渾厚的嗓音，“站住。”

晉王負手站在廊下，臉有些不太好看，但目落到溫明棠上的時候，又下意識的松了下來。

晉王妃站在他側，手中著手帕，眼中卻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看向溫明棠。

“爹……”溫明棠訕訕地喚了一聲。

“你還知道回來？”晉王大步上前，“傷都沒好就往外跑，害得我和你母親在家里擔驚怕。”

他點了點溫明棠的額頭，“你要是再晚回來一刻鐘，我就要派人滿京城去找了！”

溫明棠低頭認錯，“爹，我就是在家里待著太悶了，這才溜出去了，你看我這不是還好端端的嘛。”

扯了扯晉王的袖，企圖蒙混過關。

晉王妃知道晉王這會端著這個架子已經不容易，適時開口，“不錯，明棠平安就好。”

轉向許晚清，“許姑娘既然也來了，那不如就留下來一起用膳吧，正好嘗嘗新到的鱸魚。”

晉王妃說完便一手拉著溫明棠，一手拉著許晚清往前廳走了。

用膳的時候晉王還在念念叨叨地數落溫明棠，晉王妃則不停地給許晚清布菜。

“這道清蒸鱸魚是明棠最吃的，”晉王妃笑著說，“許姑娘也嘗嘗。”

許晚清正要道謝，突然聽見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家丁帶著兩個嬤嬤進來，嬤嬤見著了許晚清，臉慌張地跪在地上，“小姐，夫人暈倒了，您快點回去看看吧。”

許晚清猛地攥了手里的筷子。

溫明棠注意到許晚清臉上的表有些冷淡。

忍不住的皺眉，突然想起來上次也是這兩個嬤嬤來東宮走了許晚清。

當時許晚清的表似乎也是這樣？

看上去似乎并不因為母親的暈倒而著急。

“怎麼會這樣？”晉王妃皺眉，吩咐下人去取些上好的藥材讓許晚清帶回去。

“我家夫人的子一貫虛弱……”

嬤嬤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許晚清已經站了起來。

朝著晉王妃和晉王行禮，“今日恕晚輩不能陪王爺和王妃用晚膳了。”

晉王妃搖了搖頭，示意許晚清回府去看看許夫人。

許晚清走了之后，溫明棠突然意識到晉王一直都在看自己，停了手里的筷子，端正地坐在晉王面前。

“棠兒，你長大了。”

這話其實乍一聽上去有些沒頭沒尾的，但溫明棠卻有些明白了，“爹，我……”

“年輕人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是正常的。”

晉王可以走到今天，靠的自然不可能只是上陣殺敵的勇猛，“但是明棠，無論什麼時候，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也許是因為晉王說這句話的時候神過分的認真，溫明棠夜里便又難得的做了一個夢。

在的月下奔跑，鞋陷進刑場泥濘的土里。

晉王跪在斷頭臺上，雪白的囚被染赭紅，劊子手的刀刃折著冬日慘白的。

＂午時三刻到——＂

撕心裂肺的喊聲被寒風撕碎，刑場外孩們拍手唱起歌謠：“晉王，豬狗樣，龍袍藏在家廟堂……”

稚的聲音像淬毒的銀針，一扎進耳中。

晉王妃被鐵鏈拴在囚車里，發間著支斷兩截的頭釵——那是及笄禮時晉王親手為戴上的。

“瀾兒快走！”三叔的頭顱突然滾到腳邊，怒睜的雙目還凝著最后的驚恐。

溫明棠下意識地出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穿過了虛空。

這才驚覺這是個夢，可不知道怎麼掙出夢境，只能眼睜睜看著族人們被按在鍘刀下，鮮噴濺在刑場新落的雪上，像潑開一幅猩紅的畫。

絳珠被剝去指甲的雙手，馬夫老陳被斬斷的雙，晉王府上下六百余人的哭嚎在京城上空凝結黑云。

烏群掠過，叼走刑場上滾落的眼珠。

“不是這樣的！”

溫明棠跪在泊里嘶吼，眼淚化作珠墜地。

劊子手舉起晉王的頭顱游街時，發瘋似的撲上去，卻穿過那些譏笑的人群，跌進永無止境的深淵。

“不要！”

溫明棠從床上彈坐起來，抖著向脖頸，指尖到被冷汗浸的中，方才驚覺淚水已打前襟。

月過茜紗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痕，溫明棠赤足撲向妝臺，銅鏡里映出慘白的臉——與夢中懸在城門上的頭顱漸漸重合。

猛地打翻妝奩，珍珠滾落一地，在月下像散落的骨。

知道這個夢境并不真實，晉王府被打上謀逆的罪名是父親和母親已經亡故，不可能再出現在刑場。

而晉王府被行刑的場面也沒有看見。

可是……

如果這真的是上輩子發生的事呢？

連重生這種玄乎其神的事都發生了，也許上輩子的記憶出現錯了呢？實際上晉王府所有人都是死在“謀逆”之后的，包括父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