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瞬間白了一張臉,后怕喃道:“原來如此,我曉得了。可這麼說起來,水姑娘也是怪可憐的。我這事實屬無妄之災,想必很難追究了。”
梅香嘆道:“誰說不是,可奴婢還覺得萬一是平公主也知道這其中奧妙,想借機陷害您呢?一開始就跟您不對付。”
“可我去摘梅花的,是妤貴妃。”宋知意神嚴肅起來,細細思量道,“不論是巧合還是有人設計,眼下并無確證,太子病重,待我也不算喜歡,恐怕遇事我后無人撐腰,往后得多注意著,不,我還是進后宮為好。”
梅香起放下帳幔,深以為然。
可惜知意想得好,這世上的事卻總是不能如人意。
初四的時候長春宮便來人送了話,說正月十五要在春庭閣辦元宵詩會,各宮都要去熱鬧熱鬧才好。
宋知意先是和和氣氣地應了下來,但尤其不擅詩詞,想著到那日再借口推辭罷了,反正太子也病著,多的是理由。
一來二去,在太子屋里待的時間便多了。
太子看書,就練字,當然也不只是練那個“珩”字,旁的都寫,再請太子屈尊指點,有這麼個現的夫子,不用也是白不用。
這日下午抄寫了一節金剛經給太子看,太子拿過手里的筆圈出幾個字,正要開口,外邊慶嬤嬤進來了,稟報道:“殿下,老將軍看您來了。”
老將軍?宋知意記得上回王嬤嬤說先皇后與妤貴妃皆出自柱國大將軍府,想必這位就是先皇后之父,太子的外祖父了。可是低頭卻看到太子神冷沉,似乎并不太歡喜的樣子。
這不是可以多問的,遂識趣拿回了字帖與慶嬤嬤退出去,走到主屋外的廊下,正好迎面見蘇老將軍。
老將軍年歲已高,蓄著一把整齊的白須,神矍鑠,概因常年征戰沙場落了舊傷,行走起來右有些異樣。
宋知意福一禮,語氣尊敬:“知意見過外祖父。”
蘇老將軍抱拳笑道:“太子妃無需多禮。”
一老一小簡單寒暄兩句,老將軍進了屋,知意則去廚房了。
老將軍來到太子跟前,也是先以君臣之禮問候道:“老夫聽聞殿下近日子好轉,如今一看,氣果然不錯。你大舅舅從邊關送了兩千年靈參來,煨湯給你喝了正好。”
“那就有勞外祖父替孤謝過大舅舅了。”趙珩修長的手指在書卷,抬起一雙清泠泠的眸。
老將軍上次見這個外孫還是半年前,如今看著外孫愈發清瘦深邃的側臉廓,勉強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談什麼謝。”
趙珩意味不明地勾了角,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說:“孤不良于行,外祖父也別站著了,茶水自便,有話就說。”
老將軍倒也沒坐,上前兩步來到太子邊,長嘆一聲:“你應該也聽說了,皇上準備元宵立你姨母為繼后。”
趙珩了然地嗤笑一聲,“所以外祖父特地前來,是怕孤再瘋言瘋語生是非,阻撓了妤貴妃的高升之路?”
“你這孩子!”老將軍蹙眉,耐著子勸解道,“我老來才得了你母親這個兒,比誰都疼惜,可遭了劫難,是命里福,你心痛你的母親,我又如何不心痛這唯一的兒呢?”
趙珩垂了垂眸,書卷邊角在他指尖被攥。
老將軍繼續道:“逝者已逝不可追。我們蘇家的榮華卻不能斷,倘若皇后寶座落他人之手,依你如今狀況,這太子之位也是難保啊!”
“所以為了家族榮,即使妤貴妃害死孤的母親,你老人家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是麼?你不怕你唯一的兒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麼?”
老將軍嚨一哽,半響后低了語氣:“沒有證據的事,不可胡言。”
即使有證據,也得下來,當做無事發生。
誠然這話老將軍沒說。
趙珩又豈會不知呢。他無力地闔了闔眼,放下被撕扯得破碎的書卷說道:“外祖父實在是多慮了,孤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保命尚且艱難,還能怎麼生事?”
老將軍這才總算松了一口氣,半蹲下來,語重心長說:“這就對了,外祖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然而首要的是你的子,你能好起來,站起來,才能延續你母親的榮與清名,你若站不起來,什麼都是無關痛的空話。”
老將軍離去后許久,趙珩才睜眼一雙枯木般死寂的眼。他如今癱坐在床上,食住行離不得人,藥浴也泡了兩回,老和尚說略有見效。
他掀開被子雙手撐著床榻挪到邊緣,膝蓋之上還是能使出些力氣的,可一旦下地,膝蓋之下如形同虛設一般,他扶著床架,極力想站起來,可他只能全靠雙手的力氣以一種狼狽的姿勢半吊著高大的子。
卻連一盞茶的功夫也支撐不住,額角冷汗接連滾落,重重跌到地上,脊椎傳來尖銳的痛楚,雙足小毫無。
這就是老和尚口中的略有見效嗎?
候在外間的侍聽見靜,立馬跑進來,見太子跌到地上,臉大變,剛想過來攙扶,就被太子一聲呵斥駭得一不敢。
“滾出去!”
趙珩不想被任何一個人扶起來,他要自己站起來,像從前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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