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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意滋滋地帶著半筐柑橘回到清暉堂,正到封太醫如臨大敵地侯在主院門口,手里端著碗藥,左右為難。
幾步上前,神張:“殿下的病又發作了麼?”
封太醫搖搖頭,又點點頭:“方才陳太傅來了一趟,沒想到和殿下吵起來,殿下一怒,就吐了……”
宋知意二話不說,連忙接過封太醫手里那碗藥進屋去。屋里雖有侍清掃完畢,也給太子換了干凈的寢,但仔細也能聞出些許腥味。
太子了無生氣地躺著,白日清晰的線下面好似更蒼白了,角也干燥得起了皮,瞧著十分孱弱,好似一件搖搖墜的貴瓷,稍不留意便要碎掉。
宋知意不敢再探他鼻息,惴惴不安地上前輕喚:“殿下?”
想,其實太子的遭遇也很可憐,本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才德兼備,文武雙全,深得臣民擁護戴,不出意外,萬里江山皆是他的,這世上再沒有比之更榮華尊貴的男子,偏偏一夕之間痛失至親至,鏖戰三年大仇終得報,卻又斷了,病懨懨地癱在這偏遠凄清的小院子。
適時太子睜開了眼,雙目清明,只是眉宇微蹙,看向宋知意的眼神是一貫的疏遠和冷淡。
宋知意渾不在意地彎一笑,語氣甚至有些驚喜:“你醒著?太好啦,湯藥剛好晾得溫熱呢。我還得了一種特別甜的果子,你喝完藥一定很苦。”
苦?太子微微一愣,眸輕垂,眸黯淡下來。
曾幾何時,母親也這樣說。
“淮清,你不要逞強,太子亦是凡人,這世間的酸甜苦辣哪樣又曾落下,吃顆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看著宋知意溫恬靜的笑,太子又冷哼一聲,漠然別開臉。
這子真是不知所謂,什麼甜的果子他沒嘗過,要用哄小孩似的語氣故弄玄虛,喝藥不過是治病的手段罷了。
“擱著吧。”太子語氣淡淡。
宋知意便把藥放在榻邊的小幾上了。
四周安安靜靜的,過了片刻,太子撐著床榻坐起,卻見仍站在一邊,跟桌案上的花瓶似的,也不出聲,就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太子忽然有些莫名:“還有事?”
宋知意無辜地眨眨眼:“我給你帶的果子——”
“……不必。”
“好吧。”
怕惹他生氣怒,再影響病癥,便聽話地轉出去了,只是步子慢吞吞的。
太子沒再瞧一眼,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宋知意余瞥見,連忙轉回來,像是落了什麼東西似的,左右看看,直到來到床邊,才笑盈盈的從背后出手,試探著遞到太子面前,的手心張開,是一個金燦燦的橘子。
“諾,這是我們嶺南特產,很甜的。”
太子詫異抬眸,目黑沉,不由得深看一眼。舌尖苦味蔓延,他抿了抿干燥的,似乎勉為其難地“嗯”了聲。
宋知意笑意更濃,索自個兒剝開皮,邊說:“以前我家就種了一片橘子園,每年果子綴滿枝頭,可漂亮了。此番進京,爹爹特意帶了幾株苗,也不知能不能種。”
說話間,一瓣絡也剝得干干凈凈的果遞到太子跟前,知意微微傾著子,滿眼期待地看著太子。
的眼睛似乎會說話,專注看過來時,燦若星辰又瑩潤如秋水,無端人不忍拒絕。
太子口中生津,輕置于錦被上的大掌微,下一瞬卻在果香和藥味里敏銳地嗅到了一抹不同尋常的牡丹香,他蹙眉,毫無預兆地靠近宋知意。
二人一個傾站著,一個坐著,在這靜謐的冬日午后,四目相對,竟僅剩一個拳頭不到的距離。
陌生的甘松氣息拂在臉畔,宋知意不繃了子,一不敢,呼吸都變輕了——太子突然靠這麼近做什麼?
心里七上八下,太子犀利的問話掠過耳畔:“這橘子你哪來的?”
宋知意下意識說:“貴妃娘娘賞賜的呀,給了我整整半筐呢。還有好些漂亮的錦緞,還為我求了出宮探親的恩典!”
語氣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太子冷嗤一聲,大掌攥了拳頭,著心火再幽幽問道:“這麼說,你十分喜歡妤貴妃了。”
“那樣和善,想必誰都會喜歡——”
此話未落,太子猛地拍開宋知意的手。
他力道很大,宋知意猝不及防,果掉在地上,人也嚇得當場懵住,手背后知后覺地傳來麻麻的頓痛,低頭一看,紅了一塊。
不自退后幾步,“你怎麼……”
太子瞧這懼怕得閃躲的模樣,心中冷笑連連,恍然明白了什麼。
難怪。
怎麼有人沖喜嫁給他這個病膏肓的殘廢還能笑得出來,怎麼有人會眼湊到他跟前卻一點不害怕。
就連向來以端莊聞名京都的魏國公嫡見了他這副頹喪的樣子,也是畏懼中帶著鄙夷,憐憫里又帶著厭惡的。
原來攀附的是長春宮那個毒婦。
他本想,若這是個安分守己的,他死后會留一封言敬上,免遭無妄之災,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了。
“孤最討厭橘子,滾出去。”太子闔目,字句如冰霜。
宋知意真是委屈死了。
不吃就不吃,何必如此略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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