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沈今棠微微蹙眉，下意識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宮人注意到這邊，才低聲音道：“你怎麼又翻墻？這可是大苑。”

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葉輕舟拍了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咧一笑，出兩顆小虎牙：“這不是著急見沈姑娘嘛，走正門太費工夫了。”

沈今棠無奈地搖頭，心中其實已經對葉輕舟的來意有了幾分了然，問道：“說吧，這次是什麼事？顧知行讓你來的？”

“可不是嘛！”葉輕舟從懷中取出一個靛藍錦囊，獻寶似的遞過來，“老大特意吩咐我送來的，說是怕你在宮里住不慣。”

錦囊上用銀線繡著致的云紋，針腳細整齊。

沈今棠接過時，聞到一淡淡的藥香，夾雜著些許墨香。

像是個藥囊。

“他原話怎麼說的？”

沈今棠輕聲問道，指尖無意識地挲著錦囊上的紋路。

葉輕舟清了清嗓子，板起臉模仿顧知行的語氣：“‘沈今棠在宮里人生地不的，肯定又不好好吃飯。’哦對了，老大還說，‘夜里容易驚醒，這些安神的藥材讓睡前用。’”

說完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嘖嘖，老大什麼時候這麼啰嗦過？”

沈今棠面上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低頭打開錦囊。

里面是幾包用桑皮紙包好的藥材，每包上都用工整的小楷寫著用途。

那字跡拔有力，卻又著幾分溫，跟顧知行這個人很不一樣。

“替我……謝謝他。”

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將錦囊小心地收袖中。

葉輕舟見收下，轉就要走：“那我先——”

“等等。”

沈今棠突然住他，聲音里帶著一猶豫。

葉輕舟轉，眉挑了挑：“沈姑娘還有吩咐？要不要我給老大捎個口信？”

他眨了眨眼，促狹地笑道：“上次我就傳了句‘我知道了’，老大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一個人在書房傻笑了半宿。”

沈今棠沒有接他的話茬。

向遠一株開得正盛的海棠，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葉輕舟，我問你件事。”

頓了頓，“顧知行他……是不是心里一直裝著什麼人？”

葉輕舟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他眼神飄忽，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帶：“這個……沈姑娘怎麼突然問這個……”

沈今棠轉過頭來，清澈的目直視著他：“你知道的，對不對？”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葉輕舟抓了抓后腦勺，支支吾吾道，“就是聽府里的老人提過，老大小時候確實……嗯……有過那麼一段……”

春風拂過，吹落幾片花瓣，輕輕落在沈今棠肩頭。

靜靜地站著，像一尊致的白玉雕像，唯有微微抖的睫泄了心的波瀾。

“說詳細些。”的聲音平靜得有些異常。

葉輕舟咽了口唾沫，著頭皮道：“聽說是老大七八歲時認識的，是個家小姐。那姑娘子烈得很，第一次見面就把老大推湖里去了……”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在沈今棠的目中趕收斂，“后來不知怎麼的，老大就惦記上人家了，聽說人家一家搬離了京都，他還顛顛的去找人家了，只是被人家姑娘揍了一頓，還想賴在那邊，可是卻被長公主殿下派過去的人給抓回來了。”

“回來之后，鬧了好長時間，不吃不喝的，無論是誰都不給好臉看，后來還是長公主殿下怕他出什麼事，派人去畫了一副那姑娘的畫像回來，老大這才慢慢緩和了過來，之后年年都讓人畫了畫像帶回來，到現在已經不知道有多副畫像了。”

一片花瓣飄落在沈今棠掌心，輕輕攥：“他現在……還留著那些畫像？”

“可不是嘛！”葉輕舟沒注意到神的變化，自顧自地說道，“就藏在南書房里，誰也不讓進。要我說啊，老大畫技那麼好，全是這些年臨摹那些畫像練出來的。”

沈今棠突然覺得口發悶，像是有人在那里塞了一團棉花。

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那姑娘……現在在哪里？”

“這我就不知道了。”葉輕舟撓撓頭，“反正是從小的時候就搬離了京都。不過——”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趕補充道，“那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老大心里裝的肯定是沈姑娘你啊！你看他為你做的這些事，連我這個跟了他十幾年的都沒這待遇……”

沈今棠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南書房在什麼位置？”

在長公主府這麼久，確實是沒有好好的在長公主府轉過，對府地形不是很了解。

“好像是南邊的多寶閣后面……”葉輕舟說到一半突然警覺，“沈姑娘該不會是想……”

“隨口問問罷了。”沈今棠打斷他，轉走。

“等等！”葉輕舟急得直跺腳，“沈姑娘你可千萬別跟老大說是我告訴你的！他要是知道我多，非了我的皮不可！”

沈今棠回頭看他一眼，淡淡道：“放心，我不會說的。”

轉離去，腳步比來時快了許多。

春風拂起的角，像一朵盛開的白玉蘭。

葉輕舟站在原地，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完了完了，這下可闖大禍了……老大非宰了我不可……”

沈今棠走過拐角，終于停下腳步。

靠在朱紅的宮墻上，從袖中取出那個靛藍錦囊。

藥香依舊，卻突然覺得有些刺鼻。

想起顧知行每次看時專注的目，想起他為做的那一件件的事，想起他總是不經意間流出的溫……

實在是分不清這些到底是因為自己這個人，還是因為和他的心上人長得有些相似。

一滴水珠落在錦囊上，沈今棠這才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時已經潤了。

急忙去眼淚，將錦囊重新收好。

不管怎樣，一定要親眼看看那些畫像，看看那個讓顧知行念念不忘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般想著，沈今棠便朝著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