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等杜月芬醒來,才來通知病。
和戚喬不同,杜月芬在聽見結果時,卻比誰都平靜。
肝衰竭發病快,病程短。所幸送來及時,救治得當,況還算樂觀。
但已經發病,保守治療也只能活數月,最多一年。
最佳治療方案,是在肝衰竭末期之時進行肝移植手。
醫生將治療方案的區別,和預后各種可能況悉數告知。
醫生們鮮使用用“一定”、“絕對”、“百分百功”這樣的字眼,可也如實告知,肝功能、凝酶原和氨基酸等等各項檢查,都顯示著亞急肝衰竭一個結果——
如果不進行肝移植,死亡是必然結果。
肝臟相比腎臟的稀,已經算好找,親移植的臨床病例更多,排異更小。
“咱們這兒還沒有能力做這種大手,最好是去北京上海的大醫院,手費用大概需要二三十萬,你們……有能力的話做好準備吧。”
醫生走后,病房中靜了很久很久。
戚喬了下發僵的手指,眼尾通紅。
最近的眼淚好像怎麼都停不下來。
可此時,還是忍了又忍,握住媽媽的手,沖病床上的人彎了彎角:“媽,做手吧,我們去做配型。”
“不行。”杜月芬堅決道。
“醫生說親肝臟配型和功率都更高,排異反應也會小很多。”戚喬聲,喊了聲媽媽,“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從小到大都沒有生過什麼病,冒什麼的也很快就會好,你把我養得這麼好,我去年開始每周都在跑步鍛煉,不要擔心別的,我們先去做配型,再去北京的醫院做手,好不好?”
低頭,怕控制不住眼淚流下,便握著媽媽的手,額頭抵著媽媽的手背。
“我們想辦法,一定可以找得到的。我們去找人借錢,我還可以去找兼職,我跟你說過的記得嗎,我這個專業,兼職很好找的,也很掙錢的。如果還不夠,我們……我們就賣掉房子,怎麼都會有辦法的。”
輕聲地,一遍遍重復:怎麼都會有辦法的。
但杜月芬還是沒有同意。
住院的幾天,戚喬便每天都在病床前勸媽媽。
杜月芬堅決拒絕戚喬的□□,怎麼都不肯,執拗倔強。
在這一點上,戚喬和很像。
媽媽不同意,就一天一天地勸。
母二人常說著,一個開始掉眼淚,另一個便也無聲地哭。
幾天后,九月的第一個夜晚,杜月芬病惡化,戚喬再一次哭著求媽媽同意時,終于點頭。
戚喬尋找了所有肝膽外科知名的醫院,最終,還是決定去北京。
在北京的話,可以邊上課,邊照顧媽媽。
杜月芬讓戚喬從家中柜子深,找來在最底下的兩張卡。
“你爸走的時候沒帶,這張卡是他的,里面有他上次賣的兩幅畫的錢,應該還有十幾萬,你去查一查,剩下的不多,媽媽問幾個同事借一點。”
戚喬點頭,醫院樓下就有ATM。可十幾萬,也不夠。
“這張呢?”拿起另一張卡。
媽媽按住的手,將那張卡小心地裝回包里。
“這張卡里的錢不能。”杜月芬輕聲說,“這卡里的錢,是要留著給你學費的。”
戚喬低聲:“都什麼時候了……”
媽媽卻堅持不給:“也不多,只有剩下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沒幾萬塊錢。去吧,先看看那張卡里的錢,剩下的再想辦法。”
戚喬抬手蹭了下眼尾,白皙的皮被得通紅一片。
依言,先下樓去,在ATM上查看了另一張卡上的余額。
卻沒有想到。
哪有媽媽說的十幾萬,里面一分錢都沒有。
戚喬重新卡輸碼,查詢了三次,都是同樣的結果。
四肢僵地走上樓。
停在病房門外,隔著門上玻璃,往里掃了一眼。
媽媽臉泛黃,整個人都失去了氣神,那一生命枯敗的氣息,越來越沉重。
戚喬看了好久。
按在病房門把手上的手,遲遲沒有推開。
手機,轉,往走廊盡頭樓梯間走去的同時,撥出去一通電話。
嘟聲持續了三十秒,終于被接起來。
戚懷恩語氣驚喜:“喬喬?”
戚喬沒有時間控訴,更沒空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媽媽生病了,手要很多錢,尾號7949的那張卡里的錢,怎麼沒有了?”
戚懷恩頓了下:“上周我轉了點……你媽怎麼了,胃病又犯了?”
戚喬苦笑著:“轉了點,是連一分錢都不剩地轉了點嗎?”
戚懷恩道:“都轉走了?是去銀行弄的,跟我說只拿回一半。”
這個是誰,不言而喻。
“拿回?”戚喬心中一片涼意,說,“那媽媽這些年所有的工資,花在你上的錢,你也還回來吧。”
戚懷恩似是換了個地方,聲音低:“那些畫,要沒有,也賣不出去……你媽需要多錢,我給你轉。”
“二三十萬。”
“這麼多?”戚懷恩詫異,“什麼手要花這麼多錢?”
他話中的涼薄戚喬腳步停了下來,一顆心臟巍巍地維系著跳。
沒有關心,沒有張,只有懷疑和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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