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不出他所料，郁綏青打得果然很差。

不牌技不好，運氣也很爛，三下來把所有人的炮都點了一遍。

霍應瓷用手撐著頭側目看，怎麼都覺得理解不了。

平時聰明的一個人，一打起牌來腦子就跟僵住了似的，只顧著自己做牌，忘記了考慮別人。

不知道第幾次到沒用的幺，郁綏青咬著下把牌往麻將桌上一扣，余瞥見霍應瓷手里把玩著銀質打火機，饒有趣味地盯著。

被這麼盯著，居然鬼使神差地留下幺，把另一個不要的六萬丟了出去。

“清一。”對面的陸澤舟推倒牌面，指尖在桌面上輕敲，“青青妹妹，承讓啊。”

裴宿跟著笑了笑，哂道：“一直讓青青點炮，你也好意思。”

叮叮咣咣的籌碼被推過來，陸澤舟沉浸在贏錢的喜悅里，滿不在乎地說：“說得好像你沒贏青青似的，裝貨。”

郁綏青面前的一疊籌碼如今只剩下零星的幾枚，霍應瓷搖了搖頭，輕笑：“你們也不讓著點。”

他慢條斯理地把打火機揣回口袋，修長手指搭上椅背。

“你澤舟哥一直在做萬字清一呢，你剛剛不該打六萬。”

回想起來，陸澤舟確實沒怎麼出過萬字牌。郁綏青懊惱不已：“當時沒想那麼多……”

麻將機把牌重新洗好，霍應瓷手替拿了一摞。

“太天真了。”他俯下，雪松香混合著溫籠罩下來，“寶寶。”

郁綏青耳尖被他的氣息燙得發麻，卻裝作若無其事地碼牌。

打麻將有一個壞習慣，就是無論到多爛的牌都想著做大牌。

有用的牌悉數打完，實際上起不了什麼作用的牌卻總是攥在手里。

霍應瓷靜靜地在旁邊看，眉頭卻越擰越。

從他的表中陸澤舟得以窺見一二，轉了轉手里的牌，不著調地問：“我是不是又要贏了？”

姜晚棠自信地接過話：“不一定哦。”

郁綏青著一張六萬，正在猶豫該不該出掉這張牌。

人總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吧？

這麼想著，然后干脆把這張牌甩出去：“六萬。”

但事實證明霉運來了擋都擋不住。

下一秒，陸澤舟和姜晚棠同時把牌推倒，異口同聲道：“胡了。”

這下郁綏青不輸了，連給他們的籌碼都不夠。

無奈地扶額，朝裴宿的方向出手：“二哥，借我點錢。”

裴宿面前有一摞堆寶塔的籌碼，全是從郁綏青那兒贏來的。

他按照番數清點好籌碼的數目，接著到手里，很大方地說：“利息就不用算了。”

“我謝謝你啊。”郁綏青鼓起臉，郁悶得不行。

見本該堆放籌碼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蔥白指節無奈地絞在一起，陸澤舟笑得直不起腰，開玩笑說：“再輸下去，青青該把婚戒押這兒了。”

霍應瓷悶哼一聲，視線微沉：“在這兒做慈善呢？”

“那怎麼辦嘛。”郁綏青把牌重重地放下，語氣里帶著點委屈，“每次要聽牌的時候都差一點。”

霍應瓷正低下頭解袖扣，冷白瘦削的腕骨從襯衫里出來。

他輕咳一聲，問：“你當我是死的？”

終于得到這句話，郁綏青索把手里的牌一撂，擺爛道：“那你來。”

其實早就有這個意思了，只不過之前礙于面子一直開不了口，否則也不至于要到負債的程度。

霍應瓷轉了轉腕表，輕飄飄地說：“那你一聲小瓷哥哥。”

郁綏青碼牌的手頓了頓，偏偏不想順他的意：“不幫忙算了。”

等牌全部拿完，郁綏青盯著自己糟糟的牌型愣神。十三張牌里藏著五張風牌，本毫無頭緒。

霍應瓷慵懶地靠在椅背里，一臉事不關己的表。

回過頭看了一眼，見到對方那個渾不吝的樣子就覺得來氣。可真的不擅長麻將，也不能再輸下去了。

于是手扯了一下他的領帶：“小瓷哥哥，幫我打兩局。”

“喲，青青都服了，這得是到了多爛的牌啊。”陸澤舟調侃道。

霍應瓷笑了笑，揚起下示意讓個位置：“我來吧。”

陸澤舟扔出個三筒：“剛剛沒看我們的牌吧？”

到紅中，霍應瓷把它進牌堆里，同樣扔掉一張三筒：“我從來不干這麼不磊落的事。”

他有來有回地打了幾圈，郁綏青發現他似乎已經在心里把每個人的牌都算得清清楚楚。

過了一會兒，霍應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東南西北中發白，一九萬條筒各一張，獨缺郁綏青最討厭的那張幺牌。

裴宿看出來了，隨口問：“聽牌了？”

霍應瓷角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淡淡道：“你猜。”

牌局進行到尾聲，場面上暗流涌。

姜晚棠數著手中的刻子，指尖在幺牌上遲疑。心掙扎一番，最后決定越過約約的第六賭一把，把這張牌送了出去。

然而賭輸了。

看清出的牌之后，裴宿蹙起眉，很小聲地嘆了口氣。

“胡了。”

牌桌驟然寂靜，霍應瓷把牌往前一推，十三張牌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在燈下泛起玉石般的澤。

十三幺。

“靠。”陸澤舟心不甘不愿地把籌碼盡數歸還，“你小子，憋著壞呢。”

他輕笑一聲：“你們把青青欺負了，我還得哄。”

整個晚上姜晚棠的牌都打得很順，沒想到一點炮就點了個大的。還惱著，表不太愉快。

裴宿了的頭，把人攬過來在額頭上親了一口說沒關系。

“你是把青青哄好了。”裴宿把面前的籌碼全部掃過去，“到我哄了。”

所有都整理好，陸澤舟正準備開始下一局，霍應瓷卻突然站起。

“今天就到這兒吧。”

陸澤舟扯調侃：“這是贏錢了就想跑啊。”

“明天要跟朋友去旅行，一大早就要去機場。”霍應瓷解釋，“好不容易請了年假去的，得早點回去休息。”

他們這才想起來郁綏青還是個卑微的社畜，也就懶得計較了。

陸澤舟松了口：“行吧，看在青青的面子上，今天就到這兒。”

“下回再努力贏我吧。”霍應瓷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然后繼續幫郁綏青扣上大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