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峋淡瞥他，頷首。

賀安淮：“他怎麼會出現在那里，總不能是為了許輕吧。”

他本是隨口一說，轉眼就看見陸峋黑眸微沉。

眼底翻涌。

似無邊深潭。

賀安淮頓時噤了聲。

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他平時口無遮攔，但上陸峋真不給面子的時候，也不敢多說什麼。

只不過，離陸庭深病房遠了些時，他還是忍不住賤道：“難怪你不想干了，原來是有危機了。”

陸峋：“閉。”

賀安淮了鼻子，“這麼一來，我也理解你心的。人小陸總可是用生命在保護許輕，這要換是哪個人為我做這種事，我不得死，立刻以相許。”

這種話說出來，就是找死的。

不等陸峋說話。

賀安淮幾乎是立刻滾出了五米遠。

-

醫院地下室。

陸時敬從電梯出來，戴著口罩，一休閑普通常服，低鴨舌帽，進了一輛普通大眾。

大眾駛出醫院，一路到城北墓地。

許家剛給許欣桐下完葬。

陸時敬下車，倚在車邊，只遠遠看著。

面無表。

天空落著小雨，冰涼的雨滴打他肩膀，卻遠不及他眼底徹骨的寒意。

許晏安從墓地出來，看見陸時敬，對方視線沒在他上，落在遠，幽深的，也不知在想什麼，許欣桐墓碑就在不遠，他臉上反而沒有任何悲傷的表。

興許也沒看見他。

許晏安猶豫著要不要去打招呼。

當初，蘇韻求著他認下許欣桐這個兒，他也只是掛個父親的名號，許欣桐的所有私人安排，先是陸時敬，再是季知書，他不過是個擺設。

許欣桐于他而言，也只不過是，拿來換取利益的易品。

他守著，季知書自然會給許家無限好。

便對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不知道。

現在季知書死了，許家沒了靠山，許欣桐也走了，是陸時敬和蘇韻的親骨，而蘇韻的事，對方恐怕也還不知道，若知道了，陸時敬這人會做什麼想做什麼，誰都預料不到。

就像當年那場車禍……

許晏安一想到，便有些害怕。

他想了想，還是走到陸時敬跟前，恭敬道：“陸先生。”

陸時敬紋未，眼皮都沒抬一下。

許晏安心里打鼓。

“桐桐的事，別讓韻兒知道。”

陸時敬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聽不出半分緒。

許晏安卻是臉一變。

“陸先生，蘇韻……蘇韻……”

“韻兒怎麼了？”

陸時敬眼里幾乎是立刻起了冷意，似刀鋒般的眼神在他上，許晏安頓時有種無遁形的迫，嚇得一膝蓋跪在地上，“醫院那邊前幾天來的消息，蘇韻看到桐桐出事的新聞，本來之前見過許輕那次后，緒就不太穩定，現在一刺激，沒來得及阻攔，就從樓上跳了下去，沒搶救過來……”

許晏安整個人幾乎匍匐在地上，發著抖，不敢抬頭看男人一眼。

陸時敬的狠辣他是見識過的，當年許晏平和蘇韻結婚那日，陸時敬就背地派人把許晏平的給打骨折過，養了三個月才好。

當然，陸時敬那時還在陸家，陸伯權知道這事兒，為給許老爺子道歉，把陸時敬的給打斷了六個月。

這陸家的人，一個個都不把命當命，當真是都惹不起。

“桐桐墓碑旁邊，就是蘇韻的，我安排人把們母倆葬在了一起。想著兩人雖然沒有相認，但桐桐從小都很親蘇韻，兩人在下面，也能互相有個伴……”

許晏安聲音越說越小，面前的男人安靜得可怕，他心里也愈發沒底。

陸時敬是個極其自私薄的人，但對蘇韻，卻有著幾近病態執著的，他為了，可以不惜傷害任何人，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陸庭深，也不會手。

現在蘇韻出事，陸時敬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炸。

“滾。”

頭頂沉沉的聲音響起，許晏安看都不敢看陸時敬一眼，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遠。

陸時敬把玩著手機，突然一甩手。

手機砸在大眾前車玻璃，平整的玻璃頓時四分五裂。

他走到墓碑前。

兩座并排的石碑，分別刻著蘇韻和許欣桐的名字，陸時敬緩緩蹲下，手指浮上墓碑，指尖溫地劃過蘇韻兩個字，低下頭，虔誠地吻了吻冰冷的碑角。

“抱歉。”

他聲音無比溫，漆黑的眼眸像在看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而眼底深，醞釀著風雨來的暗。

“你對我永遠都這麼狠心，嫁給許晏平的時候，不愿意跟我走。現在你自己走，甚至也不給我機會，讓我見你最后一面。”

他笑了一聲。

笑聲和冷的雨水混雜在一起，回在空氣里，冰得駭人。

“許晏平把你從我邊搶走，的兒，害死了桐桐，害得庭深不人不鬼，害得你徹徹底底離開了我。韻兒，我會替桐桐報仇，也會替你討回公道，他們父倆毀了我們的人生，我不會讓許輕好過。”

“你會理解并相信我的，對不對。”

“等我理完這一切，就下來陪著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雨水不知何時越落越大，砸在地上，草坪騰升起被雨水打的泥土味道，像很多年前下著雨的那天，他被陸伯權又打又罵地趕出陸家，他罵他不如別人家的孩子，他不爭氣，不配當陸家的兒子。

可是蘇韻撐著傘出現，穿著廉價樸實的旗袍，唯一的傘撐在他頭頂。

他罵，讓滾。

卻對著他笑得輕快，你好像可憐的小狗，我把你撿回家好不好呀。

他這輩子，只有為他撐過傘。

可是卻永遠地離開了他。

愈發洶涌的雨水澆了陸時敬全，他渾然不覺，只安靜地坐在蘇韻墓碑旁。

-

梅雨時節，江城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

終于放晴。

許輕悶得慌，太一出來，就拉著韓婷婷，讓帶出去走走。

“我得請示下你老公。”

韓婷婷出手機，給陸峋發消息，一五一十的匯報。

“前幾天帶你出去玩，被陸峋抓個正著，連著三天不讓我來見你，還把我的特辣螺螄換不辣，酸筍都不給我加，我是不敢再跟你行茍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