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載流轉，皇后權柄日盛。

如今不僅能自由出建章宮，更與前朝重臣阿穆爾、裴琰等人往來切。

赫連梟對此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讓阿穆爾兼任了四皇子的太傅。

“兒臣給母后請安。”

清朗的聲在殿外響起。

慕灼華擱下朱批賬冊，含笑招手。

小皇子剛撲進懷里，忽然蹙眉——龍涎香中竟混著一若有若無的腥氣。

“你傷了？”

指尖挑起兒子下，眸微瞇。

四皇子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顯，仰著天真無邪的小臉。

“母后明鑒，方才兒臣去了父皇的百園。那只您最的雪狐前爪了傷，兒臣親自為它敷藥包扎，許是那時沾上的氣味。”

說著還出白的小手，果然在袖口沾著幾點暗紅。

慕灼華溫地過赫連煜的發頂。

他眉宇間雖承襲了赫連梟的英氣，廓卻更為和致——翹的鼻尖與嫣紅的瓣，分明是慕灼華的模子刻出來的。

赫連梟素來著深龍袍，慕灼華卻總給兒子備著月白、淺青的裳。

此刻小皇子一襲云紋錦袍，襯得他愈發紅齒白，恍若九重天上的仙臨凡。

“這點你倒是倒是隨了我的心，”指尖輕點兒子鼻尖，“沒學你父皇嗜好戰。如今天下太平，也不必你征戰沙場。”

赫連煜聞言，白玉般的耳尖微微泛紅，撒似的往母親懷里鉆了鉆。

“母后冤枉父皇了，父皇如今連秋狩都免了，說是不忍殺生......”

慕灼華輕了下兒子潔的額頭。

確實，近些年的赫連梟斂去鋒芒，儼然一副仁君做派。

煜兒自所見，皆是父皇溫和教誨的模樣，這般想法倒也有可原。

“是母后失言了。”

執起團扇為兒子輕扇。

“你父皇勤政民，開創太平盛世，確是一代明君。政務上，你合該好好向他討教。”

赫連煜乖巧頷首：“只是三位皇兄都已朝聽政，父皇待兒臣并未格外優待......”

“這是你父皇在錘煉你呢。”

慕灼華眸微深。

曾聽赫連梟提起，當年離宮后，他原打算速速培養好繼承人便離宮尋。

那三位皇子皆是按儲君標準栽培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凝視著兒子靈的眉眼。

阿穆爾常夸煜兒天資卓絕，再加上中宮嫡子的份，這儲君之位，遲早要落在他頭上。

“母后，兒臣先回宮更。”

小皇子嗅了嗅袖，皺起鼻子告退。

慕灼華含笑點頭：“去吧。”

赫連煜三歲那年，便被赫連梟一道口諭遷出了儀宮。

慕灼華為此與帝王爭執許久，最終卻被一句“慈母多敗兒”堵得啞口無言。

生在帝王家，終究不能如尋常百姓般慣孩子。

唯有讓他早早通曉權，練就一本事，方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權勢中立足。

慕灼華知道赫連梟定在暗中嚴格教導煜兒，只是這孩子從不曾向訴苦，便也裝作不知，權當那些課程不算嚴苛。

待赫連煜踏出儀宮，稚的小臉瞬間冷若冰霜。

宮們戰戰兢兢地跟著，大氣都不敢出。

“本殿上的氣味，你們都沒聞到麼？”

“殿下恕罪！”

宮們哪敢如皇后娘娘那般親近皇子，更別說察覺那若有似無的腥氣了。

今日赫連煜去百園習箭時，雖已換了衫，卻仍殘留著一腥味——

那是他親手殺獵時，濺在袖口的痕跡。

赫連煜心頭涌上一陣莫名的煩躁。

邊的宮對他畏之如虎，父皇對他嗜的本倒是習以為常。

從不責備他那些“小好”，甚至在他第一次用小刀剝兔皮時，還親自教他如何完整地取下皮。

可唯獨母后——他不愿在那雙溫的眼眸中看到半分懼。

記得有一次......

“父皇！”

那日他跑進書房，眼睛亮得驚人。

“兒臣把那只不聽話的孔雀做標本了！它的眼珠兒臣用琉璃珠替換，比活著時還漂亮呢！”

赫連梟從奏折中抬眼：“你母后看見了嗎？”

“沒有，”小皇子撅著扯父皇的袖，“母后總說小可憐......”

“那就別讓知道。”

赫連煜自然不敢違抗父皇的命令，雖然不知為何，但還是沒有告訴母后。

有一年冬日，他興沖沖地提議：“父皇，兒臣想親手獵只白狐，給母后做件大氅！”

小臉上寫滿躍躍試。

赫連梟卻沉下臉：“收起你這副模樣。”

赫連煜歪著小腦袋，圓潤的杏眼里盛滿純真的困。

“為何？父皇不是教導兒臣要勇武嗎？兒臣昨日還想到個絕妙的主意——讓那些笨手笨腳的宮當靶子，定比定靶更能錘煉兒臣的箭。”

“你若想讓你母后厭惡你，”赫連梟冷笑，“盡管試試。”

“母后最喜歡兒臣，怎麼可能厭惡兒臣。”

赫連煜不服氣。

帝王第一次俯與他平視。

“朕如今置個宮都要避著你母后，你倒是膽大包天。”

他輕嘆了口氣，“況且你母后自你襁褓時就盼著，你別像朕。”

他指尖輕過兒子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眉眼。

“朕時也如你這樣，你看看你皇祖母，到現在都怕朕。”

赫連煜猛地捂住耳朵。

不行，絕對不行——母后怎麼能像皇祖母懼怕父皇那樣，也懼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