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便是登基大典，赫連梟獨坐大安閣主位，玄龍紋錦袍著沉肅威儀。

殿燭火煌煌，卻照不各方勢力眼底的暗。

禮部尚書領著屬跪伏階下，雙手高捧典儀冊子。

“陛下，明日祭壇方位已按欽天監測算調整，只是若遇風雨……”

話未說完，后侍郎已急聲補充：“臣等已備好應急之策！”

尚書斜睨一眼，額角青筋現——

連這等小事都要爭功，新朝未立，黨爭已起。

世家代表們立在殿側，面上堆著恰到好的笑。

欽天監監正正帶著執事查驗冕服。

殿門忽開，慕灼華睡醒后就被宮人引著踏這旋渦中心。

赫連梟目立刻鎖住，哪怕正聽著兵部奏報，仍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側墊。

卻只垂眸立在鎏金雀尾燈旁，連敷衍的笑都吝于給予。

剛剛醒過來，就被赫連梟了過來，既然那麼怕跑，就不能用真正喜歡的東西留住嗎？

呵，所以帝王的喜歡也不過如此。

“去逛逛吧。”赫連梟終是讓步。

慕灼華轉沒人群。

忽有冰涼的手指攥住手腕！

還未來得及驚呼，便被一力道拽進蟠龍柱后的暗閣——

黑暗中有悉的沉水香氣息近。

來人影修長拔，玄欽天監服在昏暗的線中泛著幽藍的暗紋。

慕灼華的視線先是落在那繡著星宿圖的寬袖上，繼而緩緩上移——

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容，唯有那雙眼睛...

“哥哥？”

慕鈺凌抬手在耳后輕輕一揭，人皮面下出原本清俊的廓。

“嗯。”

他應得極輕，卻讓慕灼華瞬間紅了眼眶。

“婳婳和哥哥的賭約還作數嗎？”

慕灼華撲進慕鈺凌懷中，十指死死攥住他腰后的料。

“哥哥.......我要離開，我恨他.......”

慕鈺凌的手掌上發間抖的珠釵。

“好，哥哥會幫你的，赫連梟如今日日要你伴在側，就算是登基那日，他也要你陪同在側，但欽天監主持登基大典的六名執幡使里，有三人是哥哥的死士。”

“赫連梟踏著朱雀紋毯接百朝拜時，你要站在巽位的青銅神樹旁——那里有暗道。”

“暗道？”

“不過方寸之地，那里面備好了與你形相仿的死士，會代替你出來站完典禮，而你就一直待在暗道中。”

慕鈺凌的手指輕輕梳理著慕灼華的發。

“赫連梟接百朝拜后，便要獨自登上九階天壇祭天。這是帝王專屬的儀式，即便是最寵的妃嬪也不得近前——他再想將你拴在邊，那一刻也必須要放開你。”

“從祭天到璽，至需要半個時辰。這段時間里，他會背對觀禮臺，面向蒼天。而臺下百都需垂首跪拜，無人敢直視天。等儀式結束，他回到你邊時...”

“站在那里的，就已經是另一個人了。一個足夠以假真，能撐到大典結束的替。”

那個替是慕鈺凌親手調教的。

從垂眸時睫輕的弧度，到指尖無意識挲袖的習慣，甚至婳婳生氣時微微繃的下頜線——

都分毫不差地復刻了出來。

登基大典上，赫連梟只需遠遠見那道悉的影立在青銅神樹旁，便能安心地繼續他的帝王之路。

即便他再悉婳婳的一顰一笑，若不近細看，也絕難察覺異樣。

等大典結束，宮門落鑰，他早已帶著婳婳遠離京城。

慕灼華眼睫低垂。

看來哥哥早就在籌謀這一切——

能騙過赫連梟的替，怕是兄長親自調教模仿的一舉一，否則怎能在短短一年做到以假真？

“哥哥思慮周全，不過.....”

抬眸，“我做不了他的皇后，卻也容不得太后和淑妃安尊榮。”

“登基大典那日，總要給赫連梟找些麻煩，也為我多爭些逃離的時間。”

慕鈺凌凝視著微微上揚的眼尾，他太了解。

“你想取太后和淑妃命？”

“哥哥可能做到？”

“倉促間難以得手，但......”

“若這是婳婳所求，哥哥自會暗中部署，但在登基之日手怕是會讓赫連梟覺察到我的勢力，到時候我們不好離開。”

慕灼華輕輕搖頭。

“哥哥不必涉險。登基那日，我會讓慈寧宮燃一場大火——”

“既絆住赫連梟的腳步，又能讓太后背上不祥之名。”

“哥哥在欽天監的人，應當很擅長借天象說些誅心之語？”

慕鈺凌角微揚：“不過是一道‘熒守心，盛衰’的卦象。再添幾句‘朱雀位，恐沖天命’的讖言，必定讓這位太后被世人指摘。”

“謝謝哥哥。”

“殺了？未免太便宜了。”

“這位太后娘娘，不是素來倚仗著帝王生母的份作威作福麼？”

“赫連梟初登大寶，天下未定，若他的生母就被欽天監算出命格與真龍相沖，苦心經營多年的太后娘娘，是會選擇自請離宮修行，還是...”

慕鈺凌會意地接上后半句：“還是寧愿‘病逝’在慈寧宮，好保全兒子的江山永固？”

慕灼華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若真是一心為兒子的慈母，也不會和赫連梟作對了。

至于淑妃——走之前會親自給一個教訓。

與兄長分開后，慕灼華眸中的溫順期待褪去。

不確定哥哥在謀劃什麼，但自從第二次夢見蕭君翊的結局——

忽然明悟，或許三個男人中，最易掌控的反而是蕭君翊。

而在回皇宮時，慕灼華為了以防萬一，早早便讓巧菱去探了道。

果然在盡頭發現一輛玄鐵馬車，還有一封火漆信箋。

信中容，力紙背：

梟賊背諾，困卿于金籠，吾日夜切齒。

今棄王庭虛名，率銳退守赤谷城——

此地踞南朝與大食之，兩境不管，三山環抱，一河穿城，縱百萬雄師來攻，吾亦能其折戟沉沙。

卿出道后，乘車至青鸞寺——當年卿為孤系祈福帶之地，古柏仍在。

寺中掃地老僧是孤死士，見卿必以“明月照孤城”相詢，卿答“長風破鐵”即可。

此后七日路程，孤已布七十二暗哨。

縱赫連梟掘地三尺，也尋不到卿半片角。

——待卿至時，當見赤谷城外，十里紅妝相迎。

婳婳，孤等你。

這封信在慕灼華看到后就已經燒了，當時以為自己會為赫連梟的皇后，可沒想到......

明日，替在大典上迷赫連梟時，不會如約與哥哥的人匯合。

而是要帶著巧菱坐上道盡頭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