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位南朝來的貴妃娘娘來了邊關，軍營中的竊竊私語便如野火般蔓延開來。

“聽說了嗎？陛下以為貴妃死在宮里，得知死訊時當場嘔......卻沒想到貴妃竟然來了邊關，膽子真是大。”

“千真萬確！我那時就在帳外當值。”

角落里，幾個士兵圍坐一團。

“要我說，這分明是南朝的人計！咱們陛下武功蓋世，戰無不勝，南朝不會是想想用貴妃拖垮陛下的子骨吧！”

“聽說貴妃娘娘......生得天仙似的。”

火堆旁，幾個百夫長正在議論戰事。

“紫原軍氣勢正盛，南朝那群頭烏只敢躲在松濤關后。”一個滿臉刀疤的將領啐了一口，“要不是那鬼地方易守難攻......我們早就打過去了。”

“原本陛下和將軍們正在商議破關之策，結果貴妃這事一出，陛下連夜趕離開。找到貴妃后才回來，也不知道新的方案定下來沒有......”

軍營中有人擔憂戰事，有人猜測貴妃來歷，更有人義憤填膺想要討伐貴妃......

阿穆爾掀開帳的簾子走出來。

他瞇起眼睛，看見不遠幾簇士兵圍腦袋湊在一起，時而發出曖昧的低笑。

他放輕腳步走近，那些零碎的詞句便清晰地鉆耳中——

“貴妃”、“南朝”、“人計”......

他的眉頭不自覺地擰了。

士兵們說的雖是實，可那些鄙的揣測和輕佻的語氣，卻磨得他心頭不適。

他知道這些莽漢不過是借機過過癮，若真讓他們站在陛下和貴妃面前，怕是連頭都不敢抬。

“看來諸位很是清閑。”

阿穆爾的聲音突然傳開，驚得那幾個士兵差點跳起來，“連貴妃娘娘都敢妄加議論，這膽子......倒是比戰場上大了不。”

他的語氣不重，卻讓方才還嬉笑的士兵們瞬間面如土。

背對著阿穆爾的士兵手中的酒囊差點掉落。

其中一個機靈的立刻弓著腰小跑過來，臉上堆滿討好的笑。

“參議大人恕罪，弟兄們就是練完了圖個樂子...”

他瞄著阿穆爾的臉，聲音越說越低：“您千萬...千萬別讓陛下知道...”

阿穆爾冷眼掃過這群漢子。

都是氣方剛的男兒，誰還沒個放在心尖上的人？

府里養的通房丫頭也好，青樓相好的姑娘也罷，若聽見旁人嚼舌，照樣要擼袖子干架。

可偏偏...

陛下是所有人的戰神，是撐起整個紫原王朝的脊梁。

將士們不怕死，卻怕他們的帝王被溫鄉消磨了銳氣。

“下不為例。”

阿穆爾最終只吐出這四個字。

他正轉離去，忽然瞥見營帳后轉出兩道影——

貴妃一襲素，旁跟著笑意盈盈的文勛侯阿茹罕。

他心頭一驚，連忙上前行禮：“臣參見貴妃娘娘，見過文勛侯。”

后原本坐著的士兵們頓時如驚弓之鳥般彈跳起來，行禮時連頭都不敢抬，戰戰兢兢地在一旁。

慕灼華神淡淡，連眼風都未掃過那些士兵——

螻蟻般的閑言碎語，從來不了的耳，更不了的心。

倒是阿茹罕爽朗一笑。

“阿穆爾，我方才在總兵府的后花園偶遇貴妃。娘娘一人在府中悶得慌，我便自作主張請來軍營走走。陛下可忙完了？若得空，我這就送娘娘過去。”

阿穆爾垂首答道：“陛下正與王元帥議事，恐怕還要些時辰。”

阿茹罕聞言轉向慕灼華。

“既然陛下不得空，這軍營里又都是人，不如由我陪娘娘四看看？”

“臣告退。”阿穆爾識趣地行禮退下。

慕灼華與阿茹罕并肩而行，宛若漫步自家庭院。

阿茹罕驕傲地指點著各。

“這是弓弩手的營地，那邊是重甲騎兵...我軍布陣講究前輕后重，左右翼...”

如數家珍般詳細解說，連士兵值換防的細節都不放過。

慕灼華神淡淡，對這些軍務興致缺缺。

纖細的手指輕過營帳邊沿，目漫不經心地掃過練的士兵，心里卻明白——

阿茹罕這是在炫耀？

不過聽著就是了，絕不只是為了講這些。

果然，阿茹罕話鋒一轉：“娘娘似乎...對那些士兵的閑言碎語毫不在意？”

“他們說的是事實，站在他們的立場，的確如此，本宮介意什麼？”

不想給自己徒增煩惱。

阿茹罕顯然沒料到會如此從容不迫。

直言道：“娘娘若想離開陛下，臣愿效犬馬之勞。”

慕灼華眉梢輕挑：“侯爺此話從何說起？”

“娘娘在紫原這些年的遭遇，臣都看在眼里——后宮傾軋險些喪命，避子湯斷了子嗣指，宮權盡失形同囚徒。更不必說陛下瞞著您攻打故國，將您鎖在太極宮......”

“臣原以為，這次您逃出宮墻，總該是心灰意冷了。”

慕灼華忽然輕笑出聲。

“侯爺對本宮的事，倒比本宮記得還清楚。”

“就是不知...這些事里，有多是侯爺推波助瀾？”

慕灼華也佩服自己，若是尋常子，被這樣傷害，怕是真的如阿茹罕所想，早就想要逃之夭夭了吧。

只不過阿茹罕不知道的是，這些事有真有假，有慕灼華順勢而為，也有慕灼華的偽裝。

所以的表現才那麼淡定從容。

阿茹罕面微變。

“貴妃娘娘，對臣有誤解，還是說您真的上了陛下？”

慕灼華緩步近。

“無可奉告.......”

“不過，你與本宮說這些，不會是害怕本宮告訴陛下，是你將本宮來到邊關后的行蹤給華麟？”

的聲音突然染上幾分天真的殘忍。

“至于你說的那個堵，不如我們換個賭——”

“若本宮今夜讓侯爺‘意外’亡，你猜陛下是會為你報仇殺了本宮，還是會替本宮遮掩？”

阿茹罕垂下眸子。

看著貴妃自信的模樣，知道自己輸得一敗涂地。

慕灼華來到剛剛阿茹罕介紹過的弓弩訓練場。

漫不經心地過架上的弓箭，角噙著笑意。

“侯爺，本宮今日想試試這弓弩，不知你可愿作陪？”

阿茹罕眉頭鎖：“娘娘既有雅興，臣自當奉陪。”

“那不如...玩個活人靶的游戲？”

玉指輕點遠的箭靶，“你站靶下，本宮。而后互換，如何？”

阿茹罕臉驟變。

這個游戲不敢傷貴妃分毫，而對方卻能肆無忌憚。

慕灼華不等他回應，已慵懶地揮了揮手。

“本宮興致正好，侯爺可莫要掃興。”

語氣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去吧。”

在眾目睽睽之下，阿茹罕只得面不改走向靶位。

慕灼華隨手接過士兵遞來的弓弩，指尖輕過冰冷的箭羽，突然抬手就是一箭——

“嗖！”

箭矢著阿茹罕耳邊飛過，偏了。

周圍的士兵倒吸一口冷氣，貴妃娘娘的箭似乎不太好？

接下來的場面更是駭人。

貴妃的箭時而落空，時而準地過阿茹罕的。

鮮漸漸染紅了他的袖和，而慕灼華卻笑得愈發燦爛，仿佛只是在玩一場無關要的游戲。

既然阿茹罕篤定赫連梟不會分毫，那不介意親自來。

如今連赫連梟都敢甩臉，輒打罵，阿茹罕又算什麼？

今日莫名其妙在面前，滿口冠冕堂皇之詞，明擺著是要激怒——

既然如此，那就讓好好嘗嘗惹怒的滋味。

“快...快去稟報陛下！”

終于有士兵按捺不住，抖著向帳方向跑去。

慕灼華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緩步走到阿茹罕面前。

“本宮技藝不，傷著侯爺了，真是過意不去。”

話語中的敷衍，任誰都聽得出來。

“不過...本宮向來言出必行。”

將弓弩強地塞進阿茹罕染的手中，“現在，該侯爺了。”

阿茹罕握著弓弩的手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傷痛，還是因為眼前這個瘋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