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如,染紅了邊關的一草一木。
赫連梟剛剛率領鐵騎踏平敵軍最后一座營壘,玄甲上還帶著未干的跡。
“陛下!”
親衛跪地呈上報時,他正拭著劍刃。
信箋展開的剎那,龍紋劍“鏘啷”一聲墜地。
“太極宮走水......貴妃娘娘......歿了......”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箭,狠狠釘他的心臟。
報上的墨跡力紙背,字字泣:
“娘娘見火勢難遏,竟喝退所有救火的宮人。奴才親耳聽見娘娘說——
‘都退下罷,這火既已吞了半個寢殿,何必再添幾條人命?要怪就怪本宮腳上這條金鏈,今日它既要當鎖鏈,索也當回棺材。’”
“說完這話,娘娘轉就朝火勢最猛的帷走去。錦緞屏風燒得噼啪作響,奴才眼睜睜看著娘娘的角被火舌卷住......”
“不可能......”
可當赫連梟想起那鎖鏈——
是他親手設計關竅,命能工巧匠特制,世間再無第二把鑰匙能解。
頓時渾戰栗不止,連指尖都在痙攣。
“......”
他仿佛看見慕灼華在火海中踉蹌跌倒的模樣。
金鏈被燒得通紅,烙進的腳踝。
濃煙嗆得睜不開眼,只能徒勞地抓著那他親手系上的鎖鏈,眼睜睜看著火舌一寸寸吞噬華的寢殿。
赫連梟猛地攥碎信箋,間突然涌上腥甜。
一口鮮噴在殘破的紙片上,將“焚毀”四個字浸得模糊。
那將士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著眼前這一幕——
鐵帝王竟為一個妃嬪嘔。
他慌忙上前攙,卻被一道凌厲的眼風釘在原地。
赫連梟抬手重重抹過角,指節沾著暗紅的漬。
“備馬——!”
他一把推開攙扶的將領,眼角赤紅如鬼,“朕要親眼......”
話音戛然而止。
鐵塔般的軀晃了晃,竟直直要栽倒下去。
最后的意識里,是那日含淚說“不會原諒你”的模樣。
一旁的將士慌忙上前,堪堪扶住搖搖墜的帝王軀。
王裕臉煞白,尖聲喊道:“快傳太醫!速速傳太醫!”
整個行帳頓時作一團。
阿茹罕聞訊趕來時,正撞見這兵荒馬的場面。
一把拉住個匆忙跑過的侍衛:“發生了何事?”
侍衛低聲音回道:“回侯爺,陛下剛接到宮中急報,說是......貴妃娘娘歿了。陛下急火攻心,吐昏厥......”
帳傳來太醫抖的聲音:“陛下連日征戰,本就疲力竭,大勝后心神松懈,突聞噩耗,這大喜大悲之下......”
阿茹罕立在原地,著陛下行帳帷幔,最終只是抿了。
貴妃當真歿了?
這念頭在阿茹罕心頭盤旋不去。
自隨駕邊關以來,與阿穆爾朝夕相對,關系日漸親近。
兩人常在篝火旁促膝長談,從軍務戰策到宮中軼事,無所不聊。
記得貴妃于阿穆爾有恩,不知能不能從阿穆爾口中得知些貴妃事跡。
暮漸沉,行帳外的小樹林里。
阿茹罕與阿穆爾并肩而行,忽然開口:“阿穆爾,貴妃歿了的消息,你可聽說了?”
阿穆爾腳步微頓,神凝重。
“消息是聽說了,可......娘娘既有過假死的前例,臣實在難以相信會輕易葬火海。”
阿茹罕眸一凜,追問道:“若真如你所說,娘娘會逃往何?”
“這個麼......”
阿穆爾作勢沉思。
“娘娘畢竟是南朝貴,說不定......正往邊關而來,想借機返回故土。”
阿茹罕輕笑出聲。
“這一路山高水遠,盜匪橫行。娘娘金枝玉葉之軀,若是不慎死在半道......”
“這可如何是好?”
阿穆爾眸一深——
阿茹罕此言是在試探什麼?
但今日于阿茹罕的談,不過是貴妃的安排。
即便今日阿茹罕不來尋他,他也自會找上門去貴妃即將前往邊關。
慕灼華不過是想借這局,看看這位帝王心頭舊人,究竟是噬人的豺狼,還是無害的兔兒。
這一次,要抓住的把柄。